短短几日,他已经被折磨得脱了相了。
韩琌似乎张了张嘴,姜小乙没听清楚,说道:“我不会过去的,你大声一点!”
韩琌做了几个深呼吸,攒了点力。
“你……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姜小乙:“我不能告诉你。”
“你见过我?”他喃喃道,“怎么可能呢……”
姜小乙:“你以为自己戴个面具,就没人能认出来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夜路走多见到鬼,不是很正常的事?”
韩琌笑道:“你说得对……你算是个能人,为何跟了肖宗镜?”
姜小乙眉头一皱。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跟他,难道跟你?”
“可以啊。”
“呸!”
“跟他是没有出路的。”
“哈!难道跟你有出路?”姜小乙讽刺道,“麻烦你清醒一点吧,你四下看看,你已经是阶下囚了,没多少阳间的日子好过了!”
韩琌还是呵呵地笑。
“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另外的人,来做我想做的事。”
姜小乙微微一顿,还想还嘴,一时没想出词来。
韩琌倒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她。她手中的烛火照在他的眼睛里,有一瞬间,让她想起冀县的那个夜晚。虽然他现在很虚弱,但他的目光,与当初火光中坚定的视线重合了。
姜小乙忽然觉自己在这落井下石没什么意思,撇撇嘴,坐回一旁。
韩琌:“你与他亲近?”
姜小乙:“你说大人?当然很亲近了。”
静了片刻,韩琌喃喃问道:“你觉他是个怎样的人?”
姜小乙:“你怎么对大人如此好奇?”
韩琌神『色』幽幽,不知想起了什么。
“前,师父总是念着他……”
姜小乙坐直身子。
“师父?你们真的是师兄弟?那大人怎么不认识你?”
韩琌:“我是在他走后才入门的,师父处处拿我和他比,处处对我不满意。他更喜欢师兄,他不想我胜过师兄,也不想我忤逆师兄,我好恨!”
姜小乙觉有些好笑,道:“那没办法,十根手指还分长短呢,做师父的自然也有偏向。为什么不讨人喜欢,你自己反省去吧。”
韩琌眼眸微低,含带着一丝冷意,低声道:“最后一次见面时,我问过师父,在他眼中,我和师兄到底有什么差别?”
“你这样问了?”姜小乙好奇地问,“师父怎么说的?”
想起那一日,韩琌眉目更为收敛了,眼底留下一层深深的黑。
“师父说,‘你师兄是佛国的莲花,只可惜生在了人间,你也配和他比?’我问,‘师兄是佛国的莲花,那我是什么?’师父说,‘你是池塘下的烂泥,这辈子也没有出头日的,哪也别去,就留在山里陪我吧。’”
姜小乙哑然。
韩琌眉峰淡淡挑起,轻声道:“我对师父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您说真对。’”
最后一句话?
韩琌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姜小乙以为他不舒服,连忙起身探查,没想到他只是在笑。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根本止不住笑意,好不容易稳住的息也被打『乱』了,身体痛楚翻倍袭来,他满头虚寒,脸上疼得变形抽搐。
此种状态下,他非但没有调整内息,反而笑更大声。笑着笑着,他嘴角流下鲜血,眼中涌出热泪,整个人看起来怪异而癫狂。
姜小乙莫名有些害怕,不禁道:“你别笑了!”
韩琌猛地瞪向她,沉静的双眼闪着刀锋似的寒冷。
“其实……我连烂泥也称不,我不过是个欺师灭祖的罪人,我一定不好死。”他冲着她笑,嘴角和眼角都是血光,他认认真真建议道:“要不,你杀了我吧?”
姜小乙紧紧抿着嘴唇。
韩琌歪歪头,目光忧愁而哀伤,声音忽然变得十分轻柔。
“你就成全我吧。”
姜小乙:“你不要胡言『乱』语!”
韩琌一顿,脸『色』又蓦然阴冷起来。
“我这人命一向硬,我不求死,没人能杀了我。这是最好的机会了,你现在不杀,将来我会拖着整座王朝一起陪葬的。”
他变脸速度之快,看姜小乙中发『毛』。她终于忍不住,了牢内,一记手刀将其砍晕。
她重新锁门,离开大牢,口砰砰直跳。
好巧不巧,她出门走了不远,就见府衙大院内有一个小莲花池。现在不是花季,池子里只飘了几片浮萍。
池子打十分干净,清可见底。姜小乙走近,在池边愣了久,忽然发现池中央的泥地里,萌生了一棵新芽。
晚风吹来,姜小乙抬起头。
她对着天空颤声发问:“老师父,你说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真的更喜欢大人吗?重明鸟对你做了什么?”
自然无人应答。
夜空星光璀璨,天地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