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在此处待的第八天,不出意外的话,也是本游戏的最后一天。
出了这一关,众人应该就可以回到中转站了。前面死的玩家比较多,到后面关卡变难,掉队的人竟越来越少。
这和他们之间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也是有关系的。
进入十楼的那一瞬间,崔秀秀清楚地记得,自己挽紧的是谢愁愁的手臂。进入十楼后,她突地觉察到身旁一空。
下意识扭头看去,看到的却只有郭胜茫然的脸蛋。
十楼比九楼还要黑。
眼神适应了黑暗后,左右环顾,其他几个同伴全都在,只有谢愁愁没了踪影。
还真和爆米花有关系!
众人发现了这个关键后,都是一惊。
郭胜尤为明显,话里充斥着慌乱:“大哥怎么不见了?她一个人能去哪?”
周辰皱了皱眉,虽然担忧不比其他人少,但也得冷静下来,安慰其他人:“不要担心,她比我们都要厉害,一个人肯定不会出事的。”
“我担心的就不是她,我担心的是我们!”郭胜表情悲伤,“这出了啥事,没她在,我们可怎么办啊?”
周辰:“……”
他就不该真情实感安慰他。
室内仍旧黑漆漆的。
视线朝前望,可以看到一排一排座椅,看着倒是很像电影放映厅的布局。
这个念头刚浮现,他便看到前方突然出现了刺目的亮光。
是放映电影的大屏幕,纯白色,将整个放映室照得亮堂如同白昼。
接着,屏幕变成暗黑色,上面出现了几排血色的字。
“欢迎来到大厦电影院,清晨放映室,本层为福利楼层,众玩家严格按照要求观影结束,便可以完成本次的大厦逃生。”
因为都有了不少游戏经验,这会儿几个人都没敢乱动弹。
“接下来,还请玩家按照自己的座位号,对应入座。”
“请记住,切勿占座。”
“观影开始后,请勿在电影院里大声喧哗。”
“请勿在电影院里大声吃东西。”
……
至于本栋大厦非酋之最,谢愁愁同学,她进入的也是电影放映厅,只不过,她的运气没其他玩家那么好。
手中没有爆米花的她,走入了一个空空荡荡的电影放映室。
不……
似乎并不能称之为空空荡荡。
谢愁愁才刚朝前走了两步,就在排排列列的座位正中间,看到了个漂亮到堪称优越的后脑勺。
细碎短发柔顺乖巧,遮掩了一部分白皙的漂亮的脖颈。
那是个青年。
他背对着她,脑袋微微抬起,似乎正在凝神看着前方的大屏幕。
屏幕也只有一行静止的文字——“欢迎来到大厦电影院,凌晨放映室。”
光线不算黑,谢愁愁不太明白这行字有什么好看的,能叫他看得那么入神。
再稍稍走近一些,她便觉得那脑袋当真是怎么看怎么眼熟,像极了某个消失了不少时间的人。
她下意识朝前走去,只不过,还未走到跟前,那人便像是察觉到了一般,忽然扭头朝她看了过来。
周围全是黑,只有他的脸蛋映着些屏幕投过来的光,在这样的环境下,带着那么点若隐若现的味道。
他看到她,朝她展眉,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声音轻轻:“你来啦。”
看后脑勺识别身份居然没有出错,这人竟然,真的是殷闻。
只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谢愁愁便见那脸上带着浅浅笑容的男子,忽地如同被风吹散了的云一般,“呼啦”一声,突地消失。
再望过去的时候,只剩空空荡荡的座椅,哪里还有什么殷闻?
她愣了下。
实在是没有想清楚刚刚那一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层设置的关卡特点就是幻象?
还是说,根本就是她的眼睛和脑袋出了问题。
谢愁愁当然不愿意接受第二条猜想,她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再看向眼前的大屏幕。
上面的字已经变了。
“欢迎来到凌晨放映室,还请玩家亲自进入影片中进行本层的游戏”
“本层关卡为福利局,通关成功即可离开大厦。”
这两行字似乎都是由人血写成,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谢愁愁甚至闻到了不太浓郁的血腥味。
她才不相信这是什么福利关卡。
游戏道具都没给她,能那么好心让她过福利关?
她轻哼了一声,按照屏幕上的指示,缓慢朝前靠近了一步。
等到走近了一些,她才发觉到,这大屏幕似乎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它分明更像水面。
平坦的,无波无澜的水面。唯有走到近处,才能听到细微的哗哗水声,和微微凉意。
谢愁愁眨了眨眼睫,伸出一只手,轻轻戳了下水面。
冰凉感透过手指,直直侵入她的四肢百骸,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达她的大脑。她猛地一抬眼睫,觉察到了一股很大的吸力。
那力气仿佛千万只手,拼命拉扯着她的身体,似乎想要将她整个人全都扯入这无波无澜的水面之中。
谢愁愁沉默了会儿,皱了下眉头。
身为一个放映屏幕。
身为一个酷帅狂霸拽,且身体由水凝成的放映屏幕。
身为一个酷帅狂霸拽,身体由水凝成的,且会将玩家拉入身体中的放映屏幕……
它,当然是有神智的。
在玩家靠近的那一刻,它便做好了,将其拉入的准备。
这不是头一次,以往的每一次,玩家都会因为过于惊骇,而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这一次,它以为,也会如此。
却没想,伸出手,拽着对方的衣角,却半晌没见她身体动弹。
不仅如此,它还察觉到女孩望过来的疑惑的眼神。
岂有此理!何曾受过这般奇耻大辱!
它铆足了劲儿,浑身上下的力气全都使了上来,试图给这玩家必杀一拉!
却没想到,对方仍旧纹丝不动,不仅如此,眉头皱得还更紧了些,脚步还下意识朝后移了移,似乎想离开。
它有些傻眼。
谢愁愁表情警惕:“你要干什么?”
“……”它憋了半天,憋出个颤颤巍巍,且带着点讨好的声音,“你不进来,游戏没法开始啊。”
“哦。”她这才明白过来,真心实意地道歉,“不好意思。”
这一回,她放松了身体的力道,顺从地跟随着它的力气,进入了屏幕中。
谢愁愁的道歉当然是真心实意的。
在她看来,自己是来玩游戏的,既然要玩游戏,就得遵守游戏规则,听从游戏的安排,不要随便给npc添麻烦。
时时刻刻都要有身为乖巧玩家的自觉。
嗯!
进入电影之后,画面却和她想象中有那么一点点不太一样。
在她原本的猜想中——这是个电影世界。
别的没玩过,可她之前待的副本,就有拍电影的世界。电影最基本的当然就是,各种各样的角色了。
可这里呢,什么都没有。
只有她一个人。
谢愁愁茫然地移动视线,扫视了一眼自己所在的环境。摆在她面前的是各种各样的彩色塑料机器,她未曾来过这样的地方,自然也不知道这些机器的名字。
它们的模样长得都很可爱,有的是小牛脑袋,有的是小鹿脑袋,有的是小狗脑袋。全都在运转中,时不时还会发出欢快的音乐声。
身为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鬼,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得这里奇怪得很。
若此刻郭胜也在附近,一定会惊喜叫出声:“这可不就是电玩城嘛!”
谢愁愁朝前稍微走了几步,眼神停留在了前方的一个巨大的挂钟上面。
倒不是好奇时间,而是这挂钟……长得实在是诡异。它分明就是个人的脑袋,时分针秒针全部都被固定在鼻子的位置上,数字在脸蛋上刻了一圈。
她时刻记着,这是惊悚世界,对于一般人脸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惊讶。
可问题是,那人脸不是别人的,而是殷闻的。
谢愁愁抽了下嘴角。
之前在电影放映厅看到殷闻,她只当是看到了幻想,这会儿又看到他……总不至于还是幻象了吧?
不过,她倒是能看出来,这东西不是真正的殷闻,而是什么恶趣味的人做出来的道具。
收回视线的瞬间,一道不含感情的声音出现在了她的耳朵中。
“欢迎玩家来到本次真人电影游戏中,游戏总共分为若干个小关卡,玩家需要度过每一个小关卡,才能顺利离开电影世界。”
“为了增加游戏难度,玩家即将面对的游戏关卡中,将会出现自己心爱之人的脸。”
“温馨提示,中途出现的某张脸,或许便真是玩家的心爱之人哦,玩家当真舍得对他下手吗。”
“究竟是为了通关暴揍心爱之人,还是为了心爱之人的性命放弃通关呢?接下来,还请玩家自行抉择。“
谢愁愁的视线朝上望了望,落到“殷闻时钟”的脸上,嘴角下意识抽了下。
她怀疑这个游戏的脑袋可能出了那么点问题,不然怎么会把“殷闻”的脸送到她面前,并且告诉,这玩意是她的心爱之人?
沉默片刻后,她按照游戏提示,走到第一个关卡面前。
这同样是个——奇怪的机器。原谅她,除了“奇怪”便找不出其他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最上面上面贴了“打地鼠”三个字,一旁还有细小的文字介绍,像是生怕她会误伤一般,文字介绍里又强调了一遍。
简单概括便是——“探出洞的每一个脑袋,都张着‘殷闻’的脸,这当中,有可能藏着一个真正的殷闻,若敲中真正的殷闻,他便会死,若遗漏了假的,谢愁愁便会死。
谢愁愁的视线落在那只比她拳头大一点的圆圆洞口上,着实觉得匪夷所思。
这么点大的洞口,真的能藏下一个殷闻的脑袋吗?
真的吗?
不过说起来,她的确很久没见到殷闻了,对方若是遇到什么意外,不幸沦落至这打地鼠机子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她拧眉思考了会儿。
深深地觉得,自己的猜想很有道理。
此刻,躲在打地鼠机子里的东西,也正隔着细小的洞口,悄悄地打量着外面的姑娘。
它本想直接露面杀了她,可之前受了重伤,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做其他手脚,生怕被“那人”发现。
于是,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它利用放映室里的小世界,悄悄将她拐骗到这里,又通过观测她的内心,知晓了她心爱之人的模样,便专程为她量身打造了这么个“电玩城”。
出现的每一张脸,每一个脑袋,都是她心爱之人的模样。
就是心再硬,脑子再清醒的人,在碰到心爱之人的时候,恐怕都会手软。
它在暗处,亲眼看着她信了自己编造的话,并皱紧眉头,脸上多了层若有若无的担忧之时,便知晓自己计划成功了一半。
只要心软一分一秒,她的小命今天就得交代在它的手中。
它不是别人——是藏头露尾多日的主神——的一缕魂魄。
这么多日以来,它在那人的手中没有讨得半点好处,偏偏,对方似乎早有准备,且知晓它的所有弱点,几次打斗都伤了它大半的元气,上次更是可恶,直接将它的身体封在了深不见底的冰窟之中。
只可惜它早留了一招,这不……便成功逃出了一缕魂魄,并躲入了这个小世界里。
它知晓他在乎的人是谁。
拿了她,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要低头跟它认错。
它得意不已,淬了毒的眼神从那少女光洁无暇的脸蛋上滑过。同时,心中发出了一声鄙夷的叹气。
这么个呆呆的少女,怎么就被他喜欢上了?他都没有长眼睛的吗?还是说,口味就是这么独特?
想不出原因,也懒得细想。
它等待着游戏开始,就准备利用游戏规则将她杀死。
这是它单独设下的小世界,小世界内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一时半会儿那家伙进不来,就算进来了,外面耽误的几分钟,对里面来说,也等同于是数个小时。
几个小时,杀个女孩,似乎再简单不过。
还没等它在心中将美好画面思考完毕,游戏便开始了。
它怀揣着一丝期待,悄悄地从洞中探出脑袋。本以为会看到一张于心不忍的脸蛋,却没想到,脑袋刚探出去,就看到了张猫眼圆睁,脸上写满“我要赢!”的姑娘。
还未等它反应过来究竟哪儿不对劲,就听得“啪”的一声响。
女孩手中握着的游戏锤子重重地砸到了它的脑袋上。
身为一个主神,虽然是只有一缕魂魄的主神,可……这的确是他头一次遭受如此重攻击,还是物理攻击。
还是个平a!
别说留情了,那姑娘分明是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砸的机子不堪受辱地“吱呀”叫了两声,连带着身子都跟着一起晃晃悠悠。
它被砸得眼冒金星,差点掉出眼泪来。
可,这一下过后,第二下很快便来了。
再次探出脑袋的时候,少女两只手上都攥着锤子。没错,她似乎对这个游戏十分感兴趣,脸上写着对胜利的渴望,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紧接着是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
它头晕目眩,本就虚弱的身体在这一下下攻击之中,变得更为破败。
若不是此刻身体虚弱,若不是害怕被那人发现,若不是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它一定已经宰了她!
第一个关卡总算结束,少女攥着游戏锤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视线落在机子上:“这就结束了吗?没有了吗?”
它:“……”
你的心一定在撒谎!
你心爱之人绝对不是他!
不,你根本就没有心!
然而它根本就没有办法说话,憋憋屈屈待在机子里面,捂着痛痛的耳朵,陷入了对世界的深深的怀疑。
隔了一会儿,那女孩总算离开了这个打地鼠机子。
第二个机子需要打枪,同样是电动的,和前面的一样,小小的游戏屏幕上面,出现的同样是殷闻。好多好多个殷闻。
机器旁同样有一行小字提示“击败他们,失败的话则会被他们击败,这无数个人中,可能夹藏着玩家的心爱之人哦,还请玩家动手之前先判断一下对方的身份呢。”
谢愁愁收回视线,舔了下唇。
它躲在打地鼠的机子里,看她全身心投入的表演——别说判断身份了,它甚至怀疑这姑娘压根就是在寻找殷闻的存在,满脸写着“宁可错杀一万个,也不肯放过一个”,那小神情,别提多狠厉了。
身侧似乎吹过了寒风,它下意识哆嗦了两下。
这关结束,她仍旧是一脸的意犹未尽。
走到下一台机子前面的时候,崭新的“跃跃欲试”便取代了此刻的“意犹未尽”。
第三台机子比较特殊,是投篮机。
纵使早就数知这游戏的恶趣味风格,在看到堆满的“人头”的时候,谢愁愁的嘴角还是抽了一下。
每一个都长着殷闻的脸。
这么多个殷闻脑袋摆在面前,谢愁愁沉默片刻,将视线移开,看向介绍说明。
“投篮机”:一分钟计时,拿到手后,“篮球”需要在三秒钟内成功投入框中,失败则亡。
温馨提示:这些人头当中,或许藏有一颗你心爱之人的脑袋哦,若入框,他便会当场魂飞魄散。
它这次又偷偷溜了过来,藏在了一众脑袋中间,紧紧盯着这少女的神色。
谢愁愁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
殷闻是人,是活人。这么多颗脑袋中,真要有颗脑袋是他的,那他岂不是已经死了?
如果已经死了,那的确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综上,这一关,谢愁愁仍旧玩得没心没肺。
混在其中的它的脑袋,重重地击中篮球框,继而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坠落在地。
疼得厉害。
但同时,它的心情总算好受了那么一些,因为它差不多确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那家伙根本就是一厢情愿的!
他喜欢的姑娘,虽然心中将他称为什么“心爱之人”,但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死活。
啧。
它在心中发出一声感慨。
眼看着那少女结束了这一关游戏,走向下一关,心中犹豫了会儿后,慢吞吞地又蹿了过去。
倒不是因为它是受虐狂。
而是它不甘心就这么失败,盯准机会,抓住时机,不放弃不气馁,总有成功的时候!
它这么想着,窜入了下一台机器中。
这是一台抓娃娃机。不过,它设置的抓娃娃机自然和外面的不太一样。最大的区别就是,里面装着的都是殷闻的脑袋。
其次是,很轻易便能抓起。
当然,重点也不在“抓娃娃”上。
机器旁写着一行小字“玩家需要在半小时内抓完所有的娃娃,拿到手后,需要将之销毁,若失败,则会被娃娃反噬,若成功,则可能会杀死心爱之人。”
看到这一行,谢愁愁拧眉小声嘀咕了句:“都这么久了,我心爱之人还活着呐?”
躲在抓娃娃机内的某颗脑袋,几不可见地抽了下嘴角。
它故意待在容易被她抓到的位置,并打定主意,这一次一定要心狠手辣些,不管她做什么反应,都要第一时间对她出手。
如若不然……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终有一日要毁于那个家伙手中。
它在心中如此想着。
却没想,身旁的位置一个一个空了,其他的脑袋一个一个被抓出去,他却始终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明明它才是最好抓的!为什么她不看它?
它百思不得其解。
更诡异的是,这姑娘看着根本就不像个正常的玩家,其他玩家碰到这么个人脑袋,还是“心爱之人”的脑袋,就算没哭得眼泪鼻涕双管齐下,恐怕也脸色惨白神情恍惚。
她却不是,仿佛真的只是在玩游戏,脸上一点儿异样都没有,抓到脑袋也能立刻将之销毁。
手段之心狠手辣,让人望而生畏!
好不容易,所有的脑袋都被抓了出去,终于轮到了它。
它也下意识提起了心,开始阴恻恻地期待着接下来的画面——最坏不过是鱼死网破。
却没想,它还未到出口处,那抓着它的钩子,便突然一松,接着,女孩的声音出现在空气中。
“跟了我这么多台机子,你是受虐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