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身后的护卫当即上前要把虞衡给绑了,然而还没走几步就倒下了好几个。
萧蕴镇定地再放倒一名护卫,对上齐王冷厉的眼神,微微皱眉,“王爷太武断了,等东西做出来,真的无用后,王爷再发作也不迟。”
齐王的眼神愈发幽深,宛若锁定了猎物的毒舌,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疯狂兴奋地叫嚷着上去和萧蕴打一顿。另一个冷静的声音却告诉齐王,和萧蕴的这一架不能打,真打起来萧蕴肯定不会让他。双方战力不是一个等级,众目睽睽之下,高高在上的齐王狼狈地输给了萧蕴,那怎么行?
齐王脑海里的两个小人儿疯狂上演辩论大赛,虞衡就见齐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间青筋暴起,眼中亦满是疯狂之色,瞧着就不大正常的样子,赶紧上前一步站在萧蕴身侧,心里琢磨着要是齐王发疯,他和萧蕴两个人应该能把齐王给摁下去。
当然,摁压过程中造成的伤害绝对不关他们的事。
这就是有爹可拼的好处了。虽然齐王是景隆帝的亲儿子,但景隆帝也不可能不顾虞启昌和承恩公的看法。尤其是承恩公,宫里还有个萧太后呢,那是景隆帝亲娘,景隆帝能不顾忌点?再说了,萧蕴还比齐王大上一个辈分,大事化小的借口都不用找,长辈教训晚辈还要什么借口?说起来齐王突然就跟发病了似的,萧蕴把他按住不还得受个赏?
反正就一句话,虞衡和萧蕴,真在这种情况下和齐王动了手,那齐王大概就是被白打一顿,没得什么公道可言。
齐王是神经病,又不是纯傻缺,这点利弊关系还是能分得清的,愣是在极度的愤怒之下保持了冷静,强压下去想和萧蕴虞衡动手的冲动,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冷冷地看向虞衡,“我就等着看,小虞状元到底烧制出了个什么东西?要是就烧出一堆没啥用的破石头,那本王就亲自把你扔进护城河里,让你变长成一条死鱼!”
虞衡镇定拱手,“下官从不说大话,王爷且等着看吧。若是无用,王爷尽管把下官扔进护城河里喂鱼,微臣定无怨言。”
“哼,那本王便等着。”齐王淡淡瞥了虞衡一眼,走到他身边,又压低嗓子道,“别忘了本王那天的话,你要是敢胡来,正好被本王逮着机会送你上路。”
“下官惜命得紧,不会给王爷这个机会的。”虞衡好脾气地笑笑,又故意拿话激齐王,“不过王爷既然如此嫌弃下官所做的东西,那若是下官做的东西真在这次防洪中大放异彩,王爷可不要眼红才是。”
“可笑,本王会眼红你这点小功劳?”饱受景隆帝宠爱的齐王完全不把虞衡说的这点事儿放在心上,不屑地冷棚了一声,“你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怕本王抢你的功劳吗?咱们各做各的,是功是过都不牵扯旁人,到了京城也以此来论功行赏。”
“当然,”齐王微微弯腰,贴着虞衡的耳朵恶意道,“如果你还有命回去的话。”
虞衡暗骂一声神经病,脸上还要维持镇定的表情,淡淡回了他一句,“那是自然。”
萧蕴担心地看了虞衡一眼,用眼神询问虞衡要不要帮忙。虞衡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插手。齐王见状,眼神更是一冷,嗤笑一声离开了。
萧蕴皱眉,“齐王对你的恶意太大,这些天我都跟着你,免得他犯糊涂,要是洪水来了,脑子一热真把你扔洪水里去。”
虞衡心说齐王要敢这么干,自己就敢拖着他一起走,看谁命大。
反正虞衡觉得自己存活下来的可能性还是挺高的,好歹自己也是个有系统在身的人呢,一般来说,开了这种外挂的,总得是老天爷另眼相看的人物不是?怎么着都比齐王那个神经病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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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材料准备到位,炉子温度也达到了要求,在虞衡的仔细监工下,大宣朝的第一炉水泥便这么烧出来了!
虞衡看着面前灰扑扑的水泥灰,心情很是激动,忍不住蹲下来用手捏了一把水泥,心里疯狂呐喊,“真的做成功了啊!以后修桥铺路建房子,修城墙,全都可以用起来!”
系统给虞衡撒了一屏幕的花,高兴地恭喜虞衡,
【恭喜宿主解锁新技能,离压过齐王功劳的目标更进一步!】
“不要再更进一步,自信一点,是已经达成目标了!”
这等神器一出马,用途这么多,回京后讨论点肯定都在水泥上。至于齐王,每年都有人去治水,也不差他这么一个,不需要多给眼神!
【宿主高兴就好,人家好歹也是景隆帝的亲儿子,其他人客气客气夸他几句不得是正常操作?让其他人无视一个皇子,你以为齐王是萧蕴呢!】
“那也没让他大出风头!”虞衡据理力争。
双方你来我往斗着嘴,虞衡直接招呼一部分把新烧出来的水泥运去河堤上,加上水拌一拌,往河堤上一抹,绝佳的加固材料。
被虞衡招呼来运水泥的人战战兢兢,一脸为难地看着虞衡,鼓足了勇气小声道:“大人,这东西怎么用,我们也说不清楚啊。”
河堤那边还有个喜怒不定的齐王呢,这要是一个紧张扯不明白,不得被齐王吊到城墙上?
虞衡一想也是,这会儿就没人见过水泥,哪里能明白具体用法,还得由他走一趟。至于这边,都已经烧出一炉水泥了,有了成功的经验,继续再烧一波应该不成问题。
虞衡来到河堤上时,齐王正坐在河岸上品茶。这会儿天还不是很热,也没出什么太阳,齐王身后还站了两个打伞的为他遮挡日光,还有个站在一旁给他端茶倒水递点心,日子过得滋润得不得了。
再往下一看,河里一堆人卷着衣袖和裤脚,一身都是泥,不停地挥舞着耙子疏通河道中的淤泥。其中有行动迟缓的老人,也有身量单薄的半大孩子。
岸上岸下全然是两个世界。
齐王眼尖,见虞衡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挑着担子的匠人,登时来了兴趣,挥挥手让虞衡上前,调整了一下姿势,捏了个果子放进嘴里卡巴卡巴嚼了,指着虞衡身后几位匠人挑的水泥问虞衡,“你忙活了这么久,就烧出来这堆灰?”
虞衡点头,“是。”
“就这么个玩意儿,有你说得那么厉害吗?可别什么都糊不住吧?”
齐王起身,围着烧出来的水泥转了一圈,又笑着看向虞衡,示意他往岸下瞅瞅,满不在乎道:“看清楚他们在干嘛了吗?你弄的这玩意儿要是不顶用,你也给本王滚下去吃泥巴!”
上回还说要把自己扔进护城河喂鱼呢,这回又变成跳进河道里吃泥巴了?
虞衡默默腹诽,嘴上却道:“这水泥顶不顶用,试了才知。”
齐王也不跟虞衡废话,“那你赶紧试。”
虞衡让匠人们把水泥倒在地上堆成几个小堆,用小锄头在水泥堆中间挖出个坑,按照三比一的比例往坑里倒水,而后拿着小锄头将掺了水的水泥搅拌均匀,放进一个木桶里。而后,虞衡提着木桶,拿上泥瓦匠的家伙式来到河堤下,一层一层认真地将水泥贴着墙一直往上糊。
也就是烧的水泥不够,不然直接在河堤前面糊一层一个手指头那么长的水泥,直接让堤坝长胖一圈,凭借着水泥超强的坚固性和稳定性,挡下洪水冲击的可能性自然就越高。
齐王瞅着虞衡生硬的动作,觉着挺别扭,挥手打断他,“你上来,换个人下去干活。就你这笨手笨脚的,忙到明年都不一定能糊满这一面墙。”
虞衡也不推辞,他动手能力确实不太好,交给专业人士来做效果更好,皆大欢喜。
齐王瞅了半天,愣是没觉着水泥有多么厉害。瞧着跟糯米水混泥土夯出来的城墙也没什么区别,就是看起来光滑平整些,颜色也更漂亮。至于坚不坚固,那真没看出来。
虞衡继续解释,“水泥干后,每隔一个时辰再往上洒点水,能防止水泥表面产生裂口,也会让水泥变得更硬。过上两三天,等它彻底凝固后,就可以不用再洒水了。用水泥造出来的东西,比一般的夯土更坚固,表面平整没裂口,洪水来了也不容易冲溃,防洪还得用它。”
这一通彩虹屁夸下来,就差扯着齐王的耳朵给他灌输水泥是建筑必备王者的观念了。
齐王是个神经病,还是个一门心思想弄死虞衡的神经病。听完虞衡说的这么一大堆后,齐王点点头,然后大手一挥,“先把这一块糊好了,后天我让人来用刀劈它试试,看它像不像你说的那样牢固。要是你骗本王,本王就把你……”
“扔到河里喂鱼。”这回虞衡机智地学会了抢答,齐王的话还没说完,虞衡已经自顾自地为他补上了后半句。
齐王:………这人是不是有点毛病?
两天后,齐王让人一试,各种方法全部走一波,愣是没能在水泥面上留下什么印子。齐王这才信了虞衡的话,偏头看了虞衡一眼,“你倒是有点本事。”
情势紧急,这家伙还有点用,暂时先留他一命。等过几天,他没什么用处了再宰了他。
有了齐王的认定,虞衡的任务陡然加重了不少。河堤那么宽,想要全糊上水泥,那需要的水泥可不是个小数目。但不糊不行,上头的辽州又开始下雨了,据说水位已经达到新高,不知道他们那儿的堤坝能不能坚持住。要是坚持不住,连州就得倒大霉。连州的水域又通向了三个州,若是连州也没能扛住洪水,那这次洪灾的受灾范围简直不敢想,波及五个州的大洪灾,要是伤亡惨重点,足够景隆帝下一份罪己诏的水平。
要不然景隆帝也不至于把亲儿子派到连州来镇场子。
原先在河堤上修坝筑堤的炼铁匠人全都被齐王打发回去继续开炉烧水泥,昼夜交替绝不歇息,一定得抢在辽州全线崩溃之前烧制出足够多的水泥,把河堤和城墙全都糊上厚厚一层!
左刺史亲自带着匠人来找虞衡,脸上陪笑道:“虞大人果然大才!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虞大人小小年纪竟能有这般奇思妙想,真是我们连州之幸啊!
齐王殿下吩咐了,先紧着虞大人你这边的人手,这不,我就亲自把他们给你带过来了。若是还缺人手,虞大人尽管跟本官提,本官就算将连州翻个个儿,也要为虞大人找齐需要的人手!”
瞅瞅左刺史这殷勤的姿态,再对比一下上回虞衡去找他要人手时,左刺史高高在上的说教。虞衡忍不住感慨到,果然,混官场的,最不能要的就是这张脸。这还是一州刺史呢,亲自把说过的话吞回去,打自己脸打的这么利索,也是不多见。
但不得不说,官场上这种人也确实吃得开。
比如现在,虽然虞衡挺唾弃左刺史这前后两张脸的做派,但摸着良心说,左刺史今天这番行为,确实让虞衡觉得暗爽,抵消了当日在左刺史那儿碰钉子的不快。
左刺史办事也漂亮,给虞衡送来的人都是听话省心干活厉害的,还派了一队护卫保护虞衡的安全。虞衡觉得以自己的身手,并不需要保护,转头就让这队护卫当了回砖,哪里需要人手就往哪里搬。
时间紧急,虞衡也陪着匠人们熬夜烧制水泥。匠人们本来想拼一拼的,虞衡却按照人数给他们排了个班,确保他们都有休息时间,免得发生惨剧。
虞衡顺手把会说漂亮话的左刺史也忽悠了过来,两人排了个班,一人守一天。其实匠人们做熟了后也不需要虞衡守着,但是大灾当前,大家应该众志成城上下一心做好抗灾准备,领导亲自和大家一起动手,效果不是更好?
虞衡还给百姓们洗脑呢,“陛下很是关心咱们连州的老百姓,都把皇子派来保护大家了。连州是大家的连州,这里有我们的家,我们世世代代攒下的家业,怎么着不能让洪水把这些全霍霍了!咱们要用自己的双手把洪水挡回去,告诉贼老天,想淹了我们连州,没门!皇子和我们,还有左刺史这些官员都陪着你们,一起面对困境,阻拦洪水!”
匠人们可感动了,他们哪见过虞衡这么和气的官啊?不但关心他们的生活,还没架子跟他们唠家常,听说钱婆婆家新出生的小孙子不知道取什么名儿,还给取了个寓意好的名字。那名字他们也没记住是啥意思,但听起来就和其他人的名字不一样,读着也好听,怪不得是状元郎取的名字呢。
不仅如此,他们晚上烧水泥,虞衡也陪着他们,还把刺史大人也拉了过来。老天爷哟,他们以前哪里见过刺史大人,这么大的官呢,等洪水过去了他们能和其他人吹一辈子!
不知不觉中,连州百姓对抗洪的积极性越来越高,后来更是到了全民参与的地步。就算是小孩子,也哒哒哒撒着脚丫子满河堤跑,提着小桶给刚糊上水泥的墙洒水,一路蹦蹦跳跳笑个不停,让其他还在忙活的百姓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这般热闹,到不像是抗灾的,反倒有几分过年的滋味儿。
齐王微微扯了扯嘴角,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淡淡对虞衡道:“你的小聪明倒是不少,收买人心有一套。”
虞衡不置可否,笑眯眯地看着满地撒欢的孩子们,“这不是很好吗?”
虞衡也做了两手准备,在连州开始下雨时,将老弱妇孺全都转移到了山上的安全区,自己等人也站在安全地段担忧地看向辽州方向。
六月初二这日,轰隆隆的洪水朝着连州城呼啸而来,虞衡站在高高的堤坝旁,离齐王远远的,以免这货真的发疯将他推进洪水里。
岸边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行和尚,怜悯地看了众人一眼,口中念了声“阿弥陀佛”后,便闭目打坐开始念经。
虞衡忍不住提醒他们,“诸位大师,这里不大安全,你们还是尽快离去吧。”
为首的一位胡须花白的老和尚睁眼看了虞衡一眼,又念了声佛号,满目慈悲道:“万恶皆有果,连州大难,亦是罪孽的恶果。我等来为连州百姓送行,为他们念一念往生咒,以消他们的怨气。”
虞衡觉得这老和尚真不会说话,洪水还没冲毁堤坝呢,做什么这么丧?
这么想着,虞衡也客气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结果人大师看他一眼,来了句,“靖安侯杀孽过重,施主也背负了血债,并非吉相。”
虞衡:???
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