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烫的唇吻过她眉心,他说。
“呼雅,等我回来娶你。”
一切的一切,在呼雅公主踏上和亲车驾时,便已成了空。
可陛下的话,又怎么会是真呢……
若姜小将军没有死,谁又敢让东羌的明珠去和亲……
“你相信一个女子可以左右战局,以至于一国兴旺么?”狄然撑着脸,望向窗外湛蓝的天。
何止是这东羌公主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他又何尝不是,明明可以踏破东羌王都,大胜归来。
可是有人怕了,怕他声名太盛,压过了一国君主锋芒。
“不信。”君行舟垂眸无言。
古往今来,死生何其多,生者往,死者去,一个人的生死,又算得上什么呢。
所谓和亲,不过是权术相搏,推一个人出来,就能全了两方颜面,何乐而不为。
至于那一人的悲喜荣辱,都无关紧要。
她甚至不能左右自己的生死。
自出了东羌王都,东羌公主呼雅便呕血不止,御医随侍,参汤吊命,也只够虚虚吊着她的一口气。
呼雅这半梦半醒的昏沉间,似乎又见到了,那年宫墙下,仰头说要娶她的少年。
“我才不嫁你呢。”暗藏少女心事的呼雅别开头去。
“那,你要怎么才肯嫁给我?”少年人望着坐在宫墙上的少女,扬声问着。
“我……我呼雅可是东羌最耀眼的明珠,要嫁也是嫁东羌最英勇的儿郎。”呼雅理了理鬓边落发,仍是不敢看少年人晶亮的眼。
那时,那时他说。
“我们东羌最耀眼的明珠既然喜欢东羌最英勇的儿郎,我便做这东羌最英勇的儿郎!”
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可她再也嫁不了他了。
东羌最耀眼的明珠,再也没有嫁给东羌最英勇儿郎的可能。
他马革裹尸,她风光大嫁。
她甚至没资格哭……
更不可能以未亡人的身份,去为姜小将军扶灵,送他最后一程……
呼雅心力憔悴,呕血不止,可清醒时分,望着窗外沉沉天幕,她挣扎着爬起来,喝下了一碗碗苦汤药。
她口中喃喃着:“我不能死……不能死……”
哪怕她明知,此去北狄,自己十有八九会和那个率兵踏破她故土的男人成亲,哪怕等着她的将是无尽的刁难与折辱。
哪怕,哪怕……那人甚至是斩落她心上人头颅的罪魁祸首。
可……东羌百万儿郎皆战死,如今唯有她和亲,东羌才会有一线生机……
她不能死在半道上,不能让北狄借题发挥,再次对东羌起兵……
现在的东羌经不起再一次战事,她身为东羌公主,有她要肩负的使命。
呼雅按住心口,竭力保持着清醒,咽下她分毫尝不出味儿来的稀粥,如同自虐般的,一口又一口。
她不能死。
她呼雅,就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也会活到北狄王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