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卿见她不答,以为她默认了,苦笑着将茶饮尽,说道:“我活了三十三年,人生一直很顺利,父母疼爱,师父师祖看重,一众同门又相处和睦,因此你一直都觉得我无法体会你的心境,但我真的有努力去做。”
在修真界,很多东西都可以凭借实力去争夺,唯独感情不可以。若周卿不是褚云倾的徒弟,等书言有一天报了仇,觉得累了,或许会投入他的怀抱,在他的保护下安心地生活——她曾经那么眷恋他和展颜的美好。
可是褚云倾的杀父之仇注定了她和周卿不可能有结果。杀不了褚云倾,她会一直痛苦;杀了褚云倾,她无法面对周展二人。
这是一个死局。
“周师兄,对不起……”她只能对他的情意表示抱歉。
“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周卿痴痴地望着她,仿佛要把她刻到骨子里去。
书言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片刻后,殷红的血迹从周卿嘴角滑落,他也随即跌倒在地。
“书师妹,一命还一命,我死后,希望你不要再去找师父报仇,你不是他的对手……”
书言大吃一惊,起身扶住他:“周师兄,你怎么了?”
周卿摇摇头:“师父的债由我来偿还,此事不要告诉师妹,今后你……好好活着……”
书言的目光瞥过桌上的茶杯,惊道:“你在茶里下了毒?”
不,应该说是在他的那个杯子里下了毒,否则她不会安然无恙。
“为什么要这么做?”书言又气又痛,“那是我和褚云倾之间的仇怨,谁死谁生都不关你的事,你为什么要横插一脚?”
“你们一个是我师父,一个是……是我的心上人,我不想你们……你们有事……”
毒性发作,曾经温润如玉的脸庞逐渐变得铁青,再不复往日的神采。剑圣亲传弟子,天一派未来的掌门人,爱慕者众多的青年才俊,就这样陨落在她面前,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她猛地丢开周卿的尸身,掩面跑了出去。
义父去世以后,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足够坚硬,再也不会为任何人伤心难过,可是刚才周卿在她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只觉心里闷闷地痛,就像有人用一把钝斧在不停地砸。
明知这里是心魔幻境,明知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一想到那日若非陈默风及时现身阻止,周卿很有可能已经死在自己手上,她就忍不住后怕。
她不爱周卿,却不能否认他于自己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他曾经带给她太多温暖,即使他是褚云倾的徒弟,她也没有办法讨厌他。
也不知跑了多久,她发现自己站在小河边,身着白衣的褚云倾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书言冲过去,发疯般撕扯着他的衣服:“为什么要告诉他?为什么?为什么?”
褚云倾任她胡闹,自岿然不动,声音也很平和:“是你告诉他的。”
“我没有!”
“你有。”褚云倾直视着她,“除了报仇,你没有任何理由伤他,你以为他猜不出来么?”
书言颓然蹲下|身,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褚云倾将她扶起:“卿儿是无辜的,你若想报仇,尽管来找我便是,但不要再利用他了,否则有朝一日你定会追悔莫及。”
“为何要同我说这些?”书言抬起泪眼,望着他俊美无双的脸庞。
褚云倾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很快便如之前一般消失了。同时,心魔幻境轰然倒塌,书言一睁眼,发现自己好好地坐在石室当中,而且已经筑基成功。
她还沉浸在刚才心魔幻境的那一幕当中,并未因筑基而欣喜,反而有些怅然若失。
足足坐了半日,她这才平静下来,突然想起自己被罚打扫阶梯,这次进阶也不知耽误了多久,若是师叔以为自己故意抗罚可就糟了,赶紧起身走出洞府,却见到陈默风正站在门外。
“师……师叔……”她惊得声音都发抖了。
陈默风脸上没什么表情,冲她点点头,说道:“你三日未去打扫,受罚期限延长半个月。”
“是。”
陈默风转身便走。
书言有些发愣,他掌管雾霭峰事务,自己也要修炼和炼丹,一直忙得很。亲自来她这里,就为了告诉她要多受罚半个月?这种事,不是知会执事弟子一声就可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