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从眼角滑过,她只觉心里很苦,从小到大所受的苦难一一从脑海中闪过。亲生父母的冷漠绝情,青楼里吃不饱穿不暖、受人欺凌侮辱的悲惨生活,拜入天一派后师父的厌恶、同门的排挤和欺侮,义父遇害、身首异处……
曾经被她努力隐藏起来的伤痛,突然一起袭来,她变得很脆弱,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悲伤吞噬,然后永远沉沦下去。
“义父,带言儿走……”她恳求。
身旁的义父俯下|身,温柔地捏了捏她的脸:“言儿,不要放弃,义父相信你一定能够熬过去。”
“不,义父,我不想再坚持了,我好累,好痛,也……好孤独。”
“你怎么会孤独呢?义父一直陪着你。”书培文柔声道,“义父一直在你的心里。”
“义父,只要我放弃,我们便可以在地府相会了。”她哀哀地说道,“义父,我真的好想你。”
“言儿,你听着。”义父的口吻突然变得很认真,“义父已经死了,去了地府,入了轮回,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义父已经不存在了。义父能来见你,和你说话,只因你还牵挂着义父,一旦你放弃了自己,义父就会消失在天地间,永远不会重现了。你明白吗?”
“义父……”
“言儿,振作起来,义父相信你一定能行的。”书培文的声音逐渐消失,“记住,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能放弃……”
决不能放弃吗?书言迷迷糊糊地想着,可是很痛怎么办?义父呢?义父去了哪里?他好像……已经死了,是的,他死了,褚云倾杀了他。
褚云倾!她蓦地清醒过来,大仇还未报,褚云倾还活得好好的,她怎么能死?
荆棘刺穿身体的痛,又怎及得上失去义父的痛?荆棘再厉害,又哪里怎及得上剑圣?面对褚云倾时她尚且毫不退缩,面对荆棘又有什么理由退缩?
李靖阳双手枕着头躺在草地上,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旁边一个中年修士一直在摇头叹气:“她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你对她太过严苛。”
李靖阳不屑:“既然选择了修仙这条路,便要经得起考验,惊才绝艳却最终陨落的人那么多,她并非其中最优秀的一个,若是熬不过去,死了也不可惜。”
“可若她没有遇到你,便不会遭遇这么多痛楚。”
“没有遇到我的人那么多,最终得道的又有几个?”李靖阳侧了侧身,背对着中年修士,“老鬼,你修炼了几万年,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知道你用心良苦,但也要看她自己是否愿意。”
“我管她愿不愿意,我李靖阳看上的人,要么一直坚持下去,得道成仙,要么被我亲手拍死,总之决不能丢我的脸。”
“她是止水的徒弟。”
“别提醒我去杀那小子。”
“……”
无边无际的漫长的痛苦一点点消逝,书言从死亡边缘挣扎着活了下来。
外面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她费力望了一眼,扑倒在地。
听到身后的动静,李靖阳和中年修士同时站起身,走了过来。
浑身是血的少女缩成小小的一团,脆弱得不堪一击,仿佛初生的婴儿,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抵抗力。原本又大又亮的眸子此时微微眯着,神情涣散。小脸被深浅不一的血污掩盖,已经看不清轮廓。
但她还活着。
“言儿——”中年修士轻声唤道。
“掌门天君……”书言努力抬起头,正对上莱烨天君和蔼的面容。
剧痛之下她无力去想掌门怎么会在这里,刚才他唤的是“颜儿”还是“言儿”——应该是“颜儿”吧?展颜是他的徒孙,他和褚云倾都是这么叫她的。
这个世界上除了义父,大概不会再有人叫她“言儿”了。
她头一耷,晕了过去。
莱烨天君俯身抱起她,对李靖阳道:“她必须休养一段时间,我先带她回天一派。”
“你敢带她走,我就将你天一派十八峰统统夷为平地!”
“李靖阳!”一向亲切和蔼的莱烨天君第一次发了火。
李靖阳冷哼一声,伸手将书言接了过来:“我自己的徒弟,自己会疼,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