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事情不难猜测,若非书言安排,陆君宜根本不可能进得来。想到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不但没有报复正道,反而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给了花丞致命一击,褚云倾心中既敬佩又心疼。
李靖阳将书言抱回房间,跟着便一言不发准备出门。
褚云倾叫道:“尊者——”
李靖阳并不理会,转眼就不见了人影。褚云倾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想要跟上去,却发现自己无法出门,想来是被李靖阳所限。
陆君宜见他神色,忐忑地问道:“真君,发生了何事?”
此时他已发现那昏迷不醒的女子是书言,但仍不知抱她回来的就是传说中的魔王李靖阳。
褚云倾叹了口气:“刚才那位是靖阳尊者,我们天一派大概……要被他踏平了。”
陆君宜急道:“可我们并未得罪过靖阳尊者。”
褚云倾苦笑。别说书言是被冤枉上的锁魂台,便是她真因戕害同门而受刑,李靖阳也不会放过天一派欺负自己的徒弟。
如今,只有一个人可以阻止他。
他快步走进书言的房间,后者余毒已清,但因为被李靖阳施行搜魂术,身子还很虚弱,一直在沉睡。
褚云倾走近床前,见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无力地耷拉着,一张脸苍白如纸,连带着往日乌黑的秀发此时也失了光泽,如干枯的茅草一般随意披散在床上。
这等情形,他委实不愿意将她唤醒,但事关天一派数十万弟子的安危,他不得不这么做。
“书言——”他在她耳边轻声叫道。
书言苍白的唇轻轻动了动。褚云倾以为她想说什么,凑了过去,她却并未醒来。断断续续的呼吸带着几丝热气,轻轻飘到他的脸庞,令他有些心神荡漾。
他左右看了看,陆君宜并未跟来,转头再望向书言时,竟像是被蛊惑一般,俯身快速在她唇上一啄,又立马直起了身子。
大约只有一息的吻,却惊醒了书言,她倏然睁开了眼睛。见到褚云倾,神色一滞。
褚云倾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尴尬的时刻,下意识便转过了身子。
书言大概还记得自己诛杀花丞时,被褚云倾所救的情形,见他在自己床前,并未太过惊讶。如今邪王已除,她再无牵挂,唯一剩下的便是杀了褚云倾报仇,此时和他共处一室,心情不由有些微妙。
两人俱都沉默无言,直到陆君宜在窗外叫道:“真君——”褚云倾这才回过神来,努力让的心情平复下来,转身道:“靖阳尊者去了天一派……”
书言昏迷中并不知晓是李靖阳救了自己,蹙了蹙眉,随即想道,若非师父来临,又有谁能将她救得回来?褚云倾和莱烨天君一早便知她拜李靖阳为师的事,在他面前无须掩饰,她便直言问道:“师父因何故去天一派?”
褚云倾还未回答,她已猜到缘由,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锁魂印,说道:“师父是要替我出气么?”
她这话本是问句,语气却甚是肯定。没有听到褚云倾的回答,她抬头望着他:“你想让我去劝师父放过天一派?”
褚云倾叹了口气。对不起书言的是止水真君,其他弟子都是无辜的,但当初书言又何尝不无辜?
书言又道:“让一个受过酷刑的叛徒去做救世主,你不觉得可笑么?”
窗外的陆君宜看了看褚云倾的神色,小心翼翼道:“云殇师叔,当初真君得知你被送上锁魂台,已将雾霭峰大殿夷为平地了。”
书言猛地转头看他。虽则褚云倾曾数次说过要护着她,但她以为他的意思是不让别人再伤害自己,却没想到他竟会在自己叛出天一派后,替自己出气。
褚云倾对陆君宜道:“这里没你的事了。”
陆君宜见两人之间甚是古怪,不敢多耽,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书言沉默许久,低声道:“我们之间的婚约已经解除,你实不必因我与止水真君为敌。”
褚云倾不想承认自己对她的感情,只说:“一时冲动罢了。”
书言怎会听不出这是他的托辞?一时之间只觉整个人都苦透了——褚云倾对她是真的好,可他却是她的杀父仇人,是她永远也绕不过去的心魔。
她起身下床:“去天一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