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宝玠却摇头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是骨血,即使断指,也要带回去交给我父亲……”
“……”
何乐为心想,如果尉迟敬德听到这话,只怕会感动得老泪纵横,到时候说不定要把他何乐为剁成七八段。
两人刚走出店铺,一队衙役和兵丁便风驰电掣般赶到,领头的正是牡丹商铺的女掌柜。
万年县衙就在宣阳坊,与齐遂良家所在的平康坊相邻,距离不远。
“哪位是尉迟公子?”
在大唐,“公子”之称不能随意使用,并非所有富贵人家的子弟都能被称为公子。公子指的是公爵之子,只有被封为公爵以上的才能称作公子,简单来说,就是国公的儿子。
尉迟敬德被封为吴国公,他的长子可以被尊称为公子。当然,一般为了面子,不论是否长子,人们都喜欢称呼一声公子,听上去让人舒心。
何乐为还未开口,尉迟宝玠已抢先一步,躲到了说话的人身后。
“是我,是我!我就是尉迟敬德之子尉迟宝玠,此人断我一指,伤害无辜,请县令大人速速将他拿下!”
“明府”是唐代对县令的尊称。那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身着浅绯色官服,应该是万年县的县令了。大唐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界,西边属于长安县,东边则是万年县,作为皇城的附郭县,县令的级别较高,通常由五品官员担任,因此县令穿浅绯色官服也就不足为奇了。
尉迟宝玠从怀里取出手绢,展开里面折断的手指。万年县令见到这情景,早先又接到女掌柜的报案,说是有人在牡丹铺行凶,还是尉迟敬德家的公子,顿时心慌意乱。
“来人,把这个歹徒拿下!”
何乐为皱紧眉头,牙牌和铁扳指不在身边,但他腰间的蹀躞挂着出入宫廷用的交鱼符。
“我是飞骑尉,朝散郎何乐为,谁敢抓我!”
何乐为举起交鱼符,大声喝斥,那些衙役一时愣住。
他是个有官职的人,衙役哪敢轻易逮捕。况且,官员虽都有鱼符,但只有五品以上才能佩戴鱼袋,而交鱼符更是进出宫廷的凭证,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当然,这位万年县令也有交鱼符,但这并非因为万年县有何特殊,而是因为这位县令本身特殊,或者说他的妻子特殊。
他裴重晖出身河东裴氏,在成为县令前,他是膳部员外郎,属于礼部,负责牲畜、酒酿、膳食,遇祭祀、朝会或宴请,还要与光禄寺官员一同检查食物,酒酿完成后要先尝后呈上。
顺便提一下,员外郎还负责冬季储冰,春分时取出,以备朝廷赏赐,这职务相当肥差。
后来,他晋升为中书舍人,得到皇帝的赏识,才成为万年县令。
总的来说,裴重晖并不是个昏庸的官员,而且皇帝对他的赏识非同一般。
因为皇帝将齐王李元吉的第六女新野县主李淑绚许配给他!
经过玄武门之变,李世民虽然杀光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儿子,但对他们的女儿却宽宏大量,李建成的女儿音信全无,但李元吉的女儿却受到李世民的优待。
也正是由于这层关系,裴重晖特别关注能进入皇宫的官员。何乐为年仅十六七岁,已是飞骑尉的军衔,又是朝散郎的官职,居然还有出入宫廷的交鱼符,这绝非寻常。
尉迟宝玠见裴重晖犹豫不决,愤怒地质问道:“明府还在犹豫什么,快把这个歹徒抓住!如果你不抓他,我就让我阿耶剥掉你的官服!”
裴重晖是万年县令,对管辖区域的情况了如指掌,尉迟宝玠已不是第一次惹事,也不是第一次让他处理,只是这种话实在难听。
何乐为听到这话,也讽刺道:“尉迟公子这话太过嚣张,别人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家阿耶是陛下,动不动就要扒人官服。”
尉迟宝玠听不出其中的暗示,但裴重晖却被吓得一身冷汗,因为单凭这句话,就能治尉迟宝玠一个大不敬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