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胜券在握,但面对霍笃,杨昂并未露出哪怕一丝的轻视、傲然之意。
“杨将军说笑了,霍笃虽出身小门小姓,不过一介莽夫,却也晓得忠君之事!今日之败,乃是某棋差一筹,某输得心服口服!”
“可是...我霍氏只有战死的子弟,却绝无投降苟且的男儿...”
说古法也好...说族训也罢,在这宗法传承的盛世,忠、孝二字几乎成为了大多数男儿的信条,虽血洒青山...亦不悔之。
“霍司马好胆气,杨昂心中佩服!只不过...司马并非孤身一人,总要为身后的这些弟兄想想?
某相信,今夜能跟随司马前来袭营的荆州汉子没有一个是孬种,他们或许打心眼里敬佩司马、仰慕司马,将司马视之为托付之人。
可...他们毕竟都有着自己的家庭,有着自己的妻儿老小...如今毫无价值的死在这里...司马可曾想过之后...”
“司马大可战死沙场,博得的个忠勇之名?可他们的呢?
少了司马的庇佑,这些草莽、贫民出身的莽夫...恐怕连战死抚恤都不一定能得到吧?”
......
“你...你”
面对杨昂的步步紧逼,霍笃自然要出言反驳...可话到嘴边,霍笃缺失去了争辩的勇气。
杨昂说的没错!荆州是富足,可那也要分阵营、分阶层、分背景...荆州说到底依旧是荆州世家、豪族荆州。
即便是刘景升执掌荆州十数年,暗地里依旧无法抹平那些不见光的事情。
若是他真的战死在这里,霍氏到没什么,毕竟有几分家业支撑。可身后的这些弟兄...那些战死的弟兄,绝对会落到杨昂言及的下场。
那些闻到味扑上去的世家、豪强子弟,绝对会借着他兵败战死的这个契机,将他手中的权利吃干抹净...将一盆盆脏水泼在他们这些“身死”之人的身上。
即便介时文将军肯出面维护...可面对形如参天的荆州世家豪强,也不得不让出些许利益。
“司马,莫要估计我等!人死卵朝天,十八年后我等又是一条好汉...”
“司马何故优柔,大不了和敌军拼了...杀一个是一个。”
......
“昂之所言具乃肺腑,还请司马慎重思量。”
打量着那一道道噬人的目光,杨昂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所有的注意力依旧放在霍笃身上。
他知道...霍笃动摇了,不过...这不够,再多的话都只是外因,最终的选择...还是要看霍笃本人的决断。
“若...若我真的降了,将军可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扭头望着身后伤痕累累的荆州甲士...霍笃狠狠的闭上的双眼...面上满是挣扎。
“某虽一介武夫,却也晓得季布一诺之事,霍司马尽可放心!”
“司马...不可...不可啊!”
“哐当...”
半响...随着霍笃手中的战刀跌落在地,汉中营地顿时一静...尚存的三百荆州甲士望着眼前那道略显落寞的身影,有种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的感觉。
“司马大义!”
示意左右上前收押荆州降兵的武器铠甲...而后杨昂朝着霍笃郑重的行了一礼。
拿得起...这世间为将者大多都能做到,可是...放得下...纵观荆益两州却鲜有人能做到,这一礼...霍笃当之无愧。
......
粉水东岸,荆州军营地。
吴兴等众在一路狂奔之后...安然无恙的回到了荆州营地,第一次夜袭成功的消息刹那间传遍的荆州军营上下,狂热的氛围一点而起。
除了巡逻的士卒之外,熟睡的荆州将士俱是翻身而起,汇聚在营寨门口...等候着霍笃胜利凯旋的消息。
可...现实和期待总会有所偏差,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西岸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直到拂晓划过天空,上千目光的交汇之地...方才出现了一道落魄、踉跄的身影。
“是司马...司马来了!”
门口,几个眼尖的士卒隔着老远认出了那道身影正是霍笃本人,顿时引起一阵骚乱。
“可...为什么只有司马一个人,其他兄弟呢?”
望着那道渐渐放大的身影,众人心底只觉得一股莫名的不安。
“司马...”
见到霍笃慢慢走近寨门,吴兴等几名军侯快步迎了上去...目光时不时瞥向霍笃归来的方向,其意不言而喻。
“不用...看了,没有其他人了,夜袭...失败了!”
这一夜经历了那么多事,即便霍笃乃是炼罡级别的武将...此刻也显得有些疲惫,因为干渴...声音几乎沙哑到刺耳的地步。
“回营说...来人前去为司马取一件甲胄来...”
“另外...速派人准备热食,送到司马营帐...”
听到霍笃的话,几名军侯神色一变,显然清楚霍笃的话是什么意思,随即转身驱散了身后聚集的将士,护着霍笃回到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