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还是有资格知道的，李怀德提前透露一点，也不算违反保密规定。

“你就有资格？”

老杨不是愣头青，当然不会直接打电话质问一机部，那是没事儿找事儿。

平复了一下心情，被一个小小的采购员激怒的心情，老杨看着陈冀生，依旧是质问。

“没有资格，我会坐在这吗？”

对于老杨的本事，陈冀生也不欣赏，要是有本事，轧钢厂也不会空着那么多的车间。

虽说是计划经济，但计划经济并不阻碍创新，守着大堆的技术资料，拥有几乎最顶尖的工人。

却让轧钢厂一年不如一年，老杨的本事，连守成都不够格。

虽然轧钢厂这几年，分厂一个接着一个的开，但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

最初的轧钢厂可是为军工服务的，老杨这样的，连苏式的技术都吃不透，还玩什么太拖拉？

“你有资格！也不能越过厂子做决定，经过厂会决策了吗？”

面前这个小年轻不好对付，老杨也知道自己大意了，应该再深究一下的。

“你不行，所以越过了你，轧钢厂这几千工人，扪心自问，你对得起他们？”

陈冀生的问题，让老杨撇嘴一笑，一个小年轻，毛都没长齐，玩什么高屋建瓴？

“对不对的起，不是你说了算，上面自然有说话的，我问你，擅自越权，该怎么处理？”

见老杨的官威越来越大，陈冀生的眉头也慢慢的皱了起来，这是给脸不要啊！

“处理我？我给一机部打个电话处理你怎么样？

你是一个管着几千人的厂长吗？做事之前不做调研吗？什么话都是张口就来吗？你是职业官僚吗？”

陈冀生轻轻的问话，让老杨额头冒汗，头顶呼呼而过的风都不凉快了。

他从没想过一个小年轻会这么难对付，几句话差不多问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许多事儿，层层束缚，一个几千人的大厂，那么好管理吗？能维持现在的局面，已经不容易了。

但这些话，不能对陈冀生说，说了也没用，那说这些干什么？

“你不过一个小小的采购员，又能做的了什么？”

看着几句话就乱了节奏的老杨，陈冀生也有些鄙视他了，这位的本事还比不上李怀德呢。

比本家陈处更是差了好多，这位实干型的官员，不如说是只会埋头苦干，干个车间主任还成，厂长？眼光、手段差得远呢！

“新项目是我一手促成的，而且我还有九成的把握完成项目初期的复制，有一半的把握完成整个项目。

我能做到的，你能吗？不能就老实当你的厂长，让项目在轧钢厂顺利落地。”

有了样车，拆解之后复制，难度并不大，因为有详细的图纸，但复制之后，原车功能还在不在，性能还够不够用，这个就不好说了。

项目要真正完成，是一个很系统的大工程，十年八年或者二十年，如果一切正常，时间越长收获越大，甚至能形成一套体系。

“那你今天为什么不上班？”

老杨的这个问题，让陈冀生怒了，这就跟上亿的买卖雇十万的杀手差不多，杀手来了还杀不死，那就是对他陈冀生的侮辱了。

“老杨，我特么是采购员，厂里东南角的建材，是我昨天谈的，今天就开始调配了。

你特么问我为什么不在厂子上班？你特么没脑子吗？特么赶紧打电话问问你在一机部的关系吧！”

话说完，陈冀生摔门走了，摔门带出的风，将老杨桌上吊扇都吹不动的文件，弄得满地都是。

摔门的巨响，让厂部各个办公室的门口，探出了一个个脑袋，这倒是陈冀生没想到的结果，谁能想到这些货就等着这一声呢？

被摔门声镇住的老杨没有楞多久，拿起桌面上的红色电话就拨了出去。

“我是轧钢厂老杨，找老领导！”

老杨这边刚刚说明轧钢厂现在的情况，红色电话上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显然那边说话的声响很大。

“是！明白！一切以项目为重！知道！老领导我一定注意团结！明白！明白！决不让老领导操心！”

一通电话，不过两三分钟，老杨上身的白色大开领，却快速被汗水浸透，露出了里面越来越明显的背心。

直到红色电话里传来忙音，老杨也没把电话放下，差不多过了五分钟，老杨才抖着手将听筒放在了桌面。

然后步履有些蹒跚的走出办公室，望着已经走的快看不清楚的陈冀生，双目凝重。

见到那个小采购员，背对着自己，模糊的摆了摆手，然后身影被树丛遮住，老杨的心在这一刻拔凉拔凉的。

回身扫了一下厂部各科室，快速缩回去的人头，老杨挪着比出来时更为蹒跚的脚步，一点点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坐在门口的沙发上，一直到了下班的电铃响起，他才略微有了动作。

想着刚刚的电话，还是有点不相信，跟老领导同级别的另一位，就因为那个小小的采购员靠边站了，多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