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去高处看看。”
祁铭个头高,轻功也好,闻声在朝天几人的掩户下跃上酒馆楼顶,展目一望,当即蹙了眉,他跃下房顶,来到江辞舟身边,“虞侯,小章大人还有跟他一起吃席的士子已被这边的动静引过来了,但是邹平让巡检司把他们拦在岔口外头。”
德荣思忖一番,说道:“公子挑在小章大人摆席的同一天摆酒,那个小何大人勘破玄机,早作了防备,恐怕邹平眼下只称是巷子里进了贼,并不让他们进来。”
祁铭也道:“邹平的巡卫扮作贼人,一没配弩,又躲在杀手身后,无法活捉,虞侯,如果不能让邹平坐实暗杀您的罪责,今夜功夫恐怕就白费了,小何大人必是算准您会赴局,才出此下策的。”
青唯听他们说完,心中暗道不好,她知道何鸿云这个人不是善茬,没成想这么难对付。
青唯回头问江辞舟:“眼下怎么办?”
江辞舟语气如常:“德荣,我让你备的火|『药』呢?”
“在呢。”德荣说着,从手边食盒里取出一小捆桐木扎,下头连着一根引绳,正是火|『药』。德荣道:“可是公子,我们出不去啊,外头都是杀手,巡检司那帮人又拦在岔路口看戏,这火|『药』就算炸了,也炸不到巡检司头上。”
“看戏不是正好?”江辞舟道,“谁说让你炸外头了,往这儿炸。”
“这儿?”
“别忘了,这个邹平的父亲,是卫尉寺卿。”
德荣还没明白,青唯已先一步反应过来。
卫尉寺是专管军器火|『药』的衙门,而火|『药』这样的管制之物,寻常人难以获取,如果意外出现,头一个该被怀疑的就是卫尉寺。
邹平的巡卫今夜经何鸿云提醒,没有配弩,这不要紧,他们是兵部闭着眼从卫尉寺调出来的,接触到军库里的火|『药』一点不难。
自然单凭火|『药』,要怀疑到邹平身上还有些牵强,可是此前在何鸿云的庄子上,邹平已让身边巡卫放弩『射』杀过江辞舟一回,眼下他的巡检司又恰好堵在岔路口,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火|『药』一炸,前面的『射』杀就变成了有意为之,他想要赖过去便不可能了。
邹平凡事听命于何鸿云,他坐实伏杀玄鹰司都虞侯的大罪,何鸿云就算能明面上洗脱干系,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怪不得江辞舟说,他要让何鸿云不得不罢手。
德荣还在深思,青唯上前一步,一把夺过火|『药』,问江辞舟,“扔哪儿?”
江辞舟看向一旁两层高的酒舍,青唯随即点了点头。
顷刻之间,又有杀手袭入院中,青唯高声道:“祁铭,帮我断后!朝天,去门口,准备开路!”
朝天立刻应“是”,身形一下暴起,径『自杀』向折枝居门扉。
青唯的身法极快,冲入酒馆中,取出怀里的火折子,引燃火|绳,退出来时顺便从水缸里拎出躲在里头的扶冬,携着她往门口奔去:“快走!”
兵戈交织声中,隐约混杂着一丝“滋啦”的暗响,空气里浮起一股呛人的烟味。
适才青唯突进酒舍,杀手们没瞧清她手里拿了什么,直到闻到这一股烟味,才知是大事不好,一时间或翻|墙或跃舍,纷纷抢出酒馆。
江辞舟一直在门口等青唯,直到看到她携着扶冬出来,拽了她的手,带着她疾步往外走。
离火|『药』引炸还有一瞬。
就在这一刻,变故发生了。
暗夜中,亮起一道清光,一直跟在青唯身后的扶冬忽然自袖囊里『摸』出一支玉簪,举簪就向青唯的脖间刺去。
江辞舟只觉眼角寒光微闪,先一步回头,伸手箍住扶冬的手腕,反手一折,震落玉簪。
玉簪落地,碎落成瓣,青唯的目光落在簪身上,霎时大惊——这支玉簪与薛长兴留给她的那支双飞燕一模一样。
扶冬见玉簪碎断,眸『色』大伤,立刻弯身去捡,然而青唯却快她一步,将玉簪捞起。
正是这时,只闻一声轰鸣巨响,夜『色』中火光冲天而起,一股灼灼热浪裹着砂石尘土,朝他们席卷而来。
只因耽搁了一瞬,他们没有及时撤开,离酒舍实在太近了。
青唯被巨响震得脑中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竟已卧倒在地,卧在……江辞舟怀里。
青唯愣了愣,她从未与人有过这样近的接触,而男人的胸膛温热有力,让她觉得万分不自在。
她不由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他身后是冲天的火『色』,而他的目光却深静如水。
就好像成亲那天,他刚掀了她的盖头,看到是她。
“你……”
青唯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莫名,觉得他似乎不该这样看着她。
江辞舟默了一下,撤开环在她腰间的手:“你没事吧?”
青唯摇了摇头,问:“你呢?”
江辞舟道:“我还好。”
青唯心中困『惑』难解,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你刚才……”
“我的扇坠子还在吧?”不等青唯说完,江辞舟便打断道,“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很重要。”
青唯又愣了一下,原来他刚才保护她,是为了这个?
青唯点了点头,站起身,将扇坠子从怀中取出来,递给他:“多谢,可惜毁了你的扇子,改日赔你把新的。”
江辞舟看着她。
平日只见她做事利落,雷厉风行,适才形势那般危急,她还想着要把扶冬救出来,可见内心实在是难得柔软善良。
他接过扇坠,正要说不用赔,青唯已回过头,她面无表情地把扶冬从地上拎起来,揪着她的胳膊,把她连拖数步,往墙上一抵,反手扼住她喉间:“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敢打一句马虎眼,我拧断你脖子!”
江辞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