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士子大都是各地的解元,送入京准备明年的春闱,对江辞舟而言都是生面孔,倒是曲茂一见江辞舟,很快迎上来,说:“子陵,你总算来了,我都快闷死!”
他仍穿着蓝袍衫子,有日子不见,人居然长胖许多。
江辞舟见到他,有点诧异:“你怎么来诗会?”
曲茂这个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当酒桌上的狐朋狗友那是一等一的投契,要让他谈诗论文,不啻对牛弹琴。他也有自知之明,上回家里要给他谋个资荫闲差,他给拒,说自己大字识不全,不白拿朝廷俸禄,还是当个逍遥公子哥,散家中钱财就好。
“你以为我想来?”曲茂心有气,“邹平那厮,上回在折枝居伏杀你,我不是仗义执言,帮你说了几句话么?你也知道我爹那个人,最是胆小怕事,我一回家,他就斥我强出头,瞎搅和,罚我跪了三日祠堂,又把我禁足快一个月,要不是赶上这诗会,我只怕眼下都不能出来呢!”
他说着,上下仔细打量了江辞舟一眼,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江辞舟觉得他这话问得莫名,“我能怎么样?”
曲茂更来气,他说:“我跟你说,你肯忍让那个章兰若,我曲茂不怵他!不就是个国舅么,还能不讲理?你跟我说老话,那日在折枝居,我走以后,是不是他让你去盯着拆酒舍的?他知道你在洗襟台下受伤,根本就没安好心!我听说你被他害的大病一场,把我给气的,就差找他干仗!但我被禁足,又出不来,半夜爬墙还给摔,你说我今日为什么来这诗会,我就是专门来找章兰若,给你出这口恶气的!”
青唯在一旁听曲茂说话,觉得他这人义气又好笑。
江辞舟听他说完,先没答他的话,展目一望,见几名后到的女眷已被宫婢引着往曲池苑西侧去了,温声与青唯道:“想是皇后到了,你先去皇后那边。”
青唯点头:“好。”
曲茂沉浸在自己的侠肝义胆,直到这时,才发现江辞舟身侧的青唯,见青唯被宫婢引走,他犹自困『惑』地问:“不是说你俩要闹和离么,眼下怎么看着恩爱?哎,我听说,前几日她病,你日日贴身照顾,连衙门都没去,真的假的……”
青唯尚未走到西侧的席院,忽听身后有人唤道:“青唯表妹留步。”
青唯回身一看,假山后步出一人,正是高子瑜。
身旁的宫婢甚是乖觉,立刻低眉垂手,退到十步开外去了。
青唯并不意外在这见到高子瑜,德荣给她看赴宴名录,她知道他会来,但她没想到他会在这专程等她。
“表妹久日不见,近来可安好?”
“还好。”青唯道。
他二人说起来并不相熟,高子瑜无事不登三宝殿,在这等着,必然有事相商。
青唯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高子瑜仍是踌躇,但青唯都开门见山了,他也不好遮掩,“是这样,家父近日为我议了一门亲,女家是……”
“是兵部尚书家的千金,我知道。”
“不错,正是兵部尚书家的。”高子瑜道,“这门亲事我原本不愿,我心中一直只有芝芸一人,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聘礼都下,我在推拒不。芝芸眼下知道这事,郁郁寡欢,这几日关在屋,连见我都不愿。芝芸她一向最听表妹你的话,表妹你改日得闲,能不能帮我劝劝芝芸?”
青唯问:“你让我劝芝芸什么?”
高子瑜道:“我今早听母亲说,芝芸不想留在京城,想回岳州。岳州那是什么地方?崔姨父获罪后,周遭亲邻没一个肯相帮的,人情凉薄至斯,芝芸一个弱女子,如何自处,我在担心,还不如留在高家。”
“留在高家,你就能把她照顾得很好吗?”青唯问,这是别人的事,她本来不想多说,眼下却是忍不住,“芝芸上京,你说你心只有她一个,可你还是任惜霜大了肚子;芝芸为你悔婚约,你说你心只有她一个,可你任她留在高家,什么名分都不给她;眼下你边一个通房怀着身孕,外边一个即将进门的高门正妻,你还是说你心只有她一个。你让我劝她,我劝她什么?劝她说你心只有她一个么?你说岳州人情凉薄,但那些人,亲则亲,疏则疏,明明白白都在丈量之间,哪里赶得上你凉薄?”
“青唯表妹,你这话在是误会我。”高子瑜听青唯说完,急着道,“其实这个佘氏心中本也没有我,她早已心有……”
青唯却懒得听他解释,看向候在不远处的宫婢,径自道:“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