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上的文字艰涩难懂,青唯也是念书的人,小时候《论语》、《孟子》她是被温阡『逼』着诵过的,可眼下一页还读完,三行眼晕,十行脑胀,青唯觉得自己三页之内必被放倒。
不知道谢容与成日成日地翻卷宗,究竟是怎么看下来的。
她思及此,忍不住偷偷看了谢容与一眼。
昨晚被她闹了一场,没怎么睡好,眼下手边搁着一杯酽茶,已快吃尽了。
青唯想起谢容与刚服『药』,眼下却吃这么浓的茶,会不会对身子不好。
不是说的病还没养好么,这病少见,不知该是怎么个调理法。
德荣真是,让她照顾,怎么连方法都不与她说。她又不会照顾人。
“看不进去就去歇会儿,看我做什么?”谢容与将手里卷宗翻了一页,目不离书,说道。
青唯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看进不去?”
谢容与扫了她手中卷册一眼:“一页序言,你看了快半炷香了。”
青唯也不含糊,将卷册往边上一搁:“不看了,这些读书人写的公文,掐头去尾,言简意涩,好像多写一个字要让他赔一两银子似的,太难懂了。”她说着,站起身拍了拍衣摆,“我出去一会儿。”
言罢,不等谢容与回答,已然推门离。
青唯是出去找德荣的。
她在依山院转了一圈,没寻到德荣踪影,想是朝天伤势未愈,德荣去照顾了,于是转身去了『药』房。
『药』房里只有韩大夫在。
韩大夫正是近日为朝天看诊的大夫,是以青唯的身份是知道的,一见她,连忙拜见道:“少夫人。”
『药』房内『药』味浓郁,甘苦掺杂,青唯犹豫了一会儿,说明来意:“大夫,我想跟您打听打听我官……殿下的病症。”
她又顿了顿,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接下来这番话有点难以启齿,“是这样,殿下病了好几年了,近日贴身的丫鬟不在,又总这么『操』劳,我……担这样下去,身子吃不消,病势反复,所以希望大夫指点一二,该怎么照顾殿下……譬如什么时候该服『药』,有什么忌口,素日都该注意什么。”
韩大夫愣了愣,恍然道:“少夫人是为这事来的?”
早在一日前,德荣就叮嘱过了,“要是我家少夫人问起殿下的病症,劳烦大夫只管往‘病难愈’的份上说,万不能让夫人知道殿下的病已经好了。”
韩大夫虽没问明德荣为何要这么做,但年过半百,家中夫唱『妇』随,小夫妻间那点蜜里调油的意趣,能不懂么?
“这……殿下这病的病由,少夫人该是知道的吧?”韩大夫道,“起因虽是心病,但病重,长此以往,就在身上留了疾。”
青唯点点头。
韩大夫长叹一声:“少夫人担得很是,本来这疾症并不是没得治,可少夫人知道的,殿下日夜『操』劳,实在辛苦,病势不还好些,一旦发作……总之,身边实在是离不得人的。”
青唯一听这话,有点着急,“我见刚吃『药』就吃酽茶,总觉得不大好,怕『药』『性』与茶冲撞,本想劝不吃,可他夜里少眠,白日里案牍劳形,不吃茶难以提神,就没个折中的法子么?”
“哦,这个少夫人倒是不必担,在下的方子与茶是不相冲的,吃些无妨。不少夫人担得很是,养生之道讲究调和,犹不及,茶吃多了终归不好。少夫人且记下,殿下的『药』早晚一道,饮食上虽没什么忌口,多少需吃得清淡,平日养好精神,不能着急生气,身边常跟着人,尤其夜里,殿下是心病,夜里易犯魇症,身旁是不能少人的,长此以往,慢慢也就养好了。”
青唯颔首:“我记下了,多谢大夫。”
韩大夫见她十知礼,不由笑了笑:“不少夫人不必太担,殿下的『药』汤,在下早晚会备好,少夫人若想尽,给殿下备几颗蜜饯即可。”
“备蜜饯?”青唯一愣。
“极是。殿下这病,苦,身苦,『药』也苦。那『药』汤涩苦难以入口,少夫人备上几颗蜜饯,殿下就知道少夫人尽了了。”
那『药』汤……苦么?
可是他昨晚吃『药』后,她跟……她明明是尝的,非但不苦,还有点回甘。
纵然她当时神思恍惚,可他们昨晚毕竟不是稍触及分,甚至还……有点久,那一丝温柔辗转里的甘,到底是他齿间残留,还是因她沉溺其中的错觉,她还是分得清的。
青唯到底不是一个擅长关心人的主儿,听到这里,适的担忧如雾散去,满心满眼被一个“苦”字勾走,生出了丛丛疑云。
她面上不显,“不知大夫能否给我一个『药』汤的方子。”
谢容与那副『药』汤的方子是人生当归加甜枣儿,不无妨,德荣未雨绸缪,早就嘱韩大夫另备了一张『药』方。
韩大夫应是,从『药』箱里取出准备好的『药』方,递给青唯,“少夫人可是要抓『药』,不必麻烦,在下这里的『药』材足够。”
青唯将『药』方收好,“不是留着以备不患罢了,倘若以后去了别的地方,没有韩大夫这样好的名医,有这张方子,我安一些。”
“是,只要照着方子好生调养,假以时日,殿下定能病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