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外的唐主事迎上来低声,“殿下,曲侯会招么?”
“不知,试试吧。”谢容与『揉』着眉心。其实玄鹰司近日对颜盂的审讯并不顺利,归根就地还是在于他们找到切实的突破。
“当初曲不惟买卖额,章鹤书为了安抚蒋万谦人,承诺到洗襟台重建,以一赔二,还给了空白牌作保。那牌闲仿制不出来,只能由当年的士人牌符改制,可惜太难查了,咸和十七年、昭化元年、昭化七年,那么多士人牌符,谁知章鹤书挑的是谁的,无疑于大海捞针嘛!”唐主事垂头丧气,“是能查出章鹤书到底是拿哪年的牌符改制的就好了。”
谢容与应这话。
确实是大海捞针,可他们这一路走来,哪一步不是这样艰难,那些难能可贵的线索,哪一条不是从浩繁的卷帙中『摸』索出来的?
出了大牢,外头夜风正盛,谢容与一刻不停地回了府衙,曲不惟那边已经留了人盯着,但他做事谨慎,牢房刚增补了人手,为防出岔子,今夜是法歇了。他唤人拿了颜盂的供词,正细,这时祁铭带着一个内侍进来值房,“殿下,长公主称是想见您。”
“这会见?”谢容与。眼下已经亥末了,他到了昭允殿,只怕子时都过了。
“是。”内侍是昭允殿的人,十分信得过,“长公主说多晚都着,还请殿下一定过去。”
谢容与了这话,不能推托,简单收拾好案宗,跟着内侍往昭允殿去了。
外间风声渐劲,虽然是寒夜,也能瞧见天上厚重的云层。近日朝务繁忙,到了这个时辰,玄明正华外各个值房都点着灯火,谢容与顺着未歇的灯『色』一路到了昭允殿,阿岑把他引入长公主的内殿,随后掩上门退下了。
内殿四明,长公主穿着一身宫装,待谢容与见完礼,淡淡说:“不是我见你。”
她随后站起身,“元嘉,你出来吧。”
屏风后出来一人,章元嘉朝谢容与盈盈施了个礼:“表兄。”
他们这一辈大都年纪相仿,谢容与身为长兄,却是最疏离的,平心而论,章元嘉与他并不很熟,只是在宫宴上略有交集罢了。但,今夜既然决定见谢容与,她已想好了该怎么做,是以待长公主离开,章元嘉径:“表兄,日前表兄赶赴陵川,究竟在查什么,元嘉已经知了。”
小上还搁着半碗参汤,章元嘉身怀六甲,是不该熬夜的,大概是靠着参汤才撑到这时,谢容与答这话,先请了章元嘉坐,随后才站着回话,“皇后娘娘怀有龙嗣,安心养身便是,前朝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元嘉如何安心?眼下连表兄也拿这样的搪塞我么?”章元嘉,“元嘉今夜既然甘冒大不韪单独面见表兄,表兄该当知元嘉的目的。元嘉只希望表兄实话告诉我,我父亲他,当真有罪吗?”
谢容与沉默片刻,“目下尚未有定论。”
不待章元嘉回答,他忽地,“怎么,章鹤书这年在娘娘身边安『插』的眼线,被娘娘发现了?”
“表兄怎么会知,官家说的?”章元嘉愣。
可是这话出,她便已知了答案。
赵疏和谢容与之间从来不会说这些琐碎事的。
而小昭王明敏异常,又身在宫中,有什么异样是他瞧不出来的?章鹤书这年行事总是快人一步,加之帝后之间的隔阂,想想便能知为什么。
谢容与这么,不为别的,只是不想兜圈子,愿意和她打开天窗说亮话。
“表兄说得不错。我这年,的确被蒙在鼓里。”
谢容与:“娘娘今夜见臣,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
“是,元嘉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章元嘉安静了片刻,站起身来,径绕出方,深深吸了一气,蓦地便朝谢容与跪下。谢容与眉心一蹙,在她膝头落地前先行将她扶起,“娘娘这是做什么?你我君臣有别,这样的大礼恕臣受不起。”
“如何君臣有别?”章元嘉望着谢容与,“如果我父亲有罪,我还有何颜面做这个‘君’?”
她退后一步,执意屈膝跪下,“元嘉的请求之意重,乃是把身家『性』命都托付在了表兄身上,还望表兄万万领受。”
她说着,双手呈上了一封信,“此前我为了骗取父亲的信任,纵容我身边的侍婢与父亲互通消息,眼下父亲处境艰难,不得不手书一封私函请我转递京外。这封信我不曾过,眼下将它原封不动地交给表兄,信上的线索想必对表兄追查洗襟台之案的真相大有帮助。
“元嘉只有一个请求,如果章氏一门无辜,还请表兄务必还我们清白。
“反之,如果父亲当真有罪,任何惩处,元嘉甘愿陪父亲一起领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