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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余沟巷有间破旧宅子,??主人家一旬只回来一回，每回提着刀来，提着刀走,??邻里邻近瞧见了也不稀奇,??偌大京畿之地，有皇亲国戚,??自然就有三教九流,??余沟巷里住都是下三等，哪怕传来杀人静,??住在隔壁也该吃吃、该睡睡。

今早天不亮，破旧宅子门“吱呀”一声被推,??杂『乱』脚步声踩破了清晨。附近人听了,??只当是那提着刀主人家回来了,??要闭上眼睡,??忽然听见一声哀嚎,??间或伴着低斥声。巷口一个乞丐不胜其扰,??推宅门待大骂，瞧见院场景，不由地傻了眼。

院哪里是什么下三等,??分明是数名身着赭衣侍卫。院当还搁了一把紫藤交椅，上头坐了个目光阴郁公子,??更离奇是这公子面前还跪了一个衣着富贵老叟。

乞丐知道撞见了别人私隐，转身要走,??忽然被一只大手拖入宅,??随后脖间一凉，什么都不知道了。

墩子蹙了蹙没，叮嘱那武德卫：“清理干净。”

随后看向跪在地上人,??“继续说吧。”

顾逢音眼下已经知道眼前内侍就是当廖家那个幸存孩子了，“……你说得不错，当确是我鼓励廖兄收养劼北遗孤，没想到后来出了那样事……我知道你活着，原本想要收养你，可是你不见了……”

“死到临头了，装什么济菩萨？”墩子嗤笑一声，“当初不是你把我和庞氏母子推入火坑么？你分明可以出堂作证，揭发那恶鬼恶行，联合官府一起包庇他。”

顾逢音没有作声。

墩子话都是实情，这些他一直活在自责，是他让廖兄收养遗孤，也是他亲自帮忙挑人，后来官兵从廖家抬出庞氏母子尸首，顾逢音甚至不忍多看，余后多从未有一日心安。

良久，他叹一声，“冤有头，债有主，你师父当写信质我，我便想过有今日，你因此要怨我，要恨我，甚至想要我命，我都认了。顾家家业，我为你留了一份，算是对你当遭遇聊作补偿了。”

“聊作补偿？个铜子儿就把我过往遭遇抹去吗？你这一条命，换回那些遭受不公所有劼北人『性』命吗！”墩子冷声斥道，他神『色』随后缓了缓，语气更加阴沉，“我要你去宫门口认罪，当着所有人面，撕你伪善面具，你肯吗？”

顾逢音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应道：“好。”

“我还要你亲手写下一封血，把你所有罪状尽诉在内。”

顾逢音没有迟疑，“好。”

墩子朝身后武德卫看了一眼，武德卫会意，扔下一张白绢和一把匕首。

顾逢音割破手指，将自己当是如何激地帮助劼北孤儿，以至于酿成大错，间接害死十数劼北人『性』命，后是如何为了保全自己名声，没有出堂作证一字一句写了下来。

他写时候，墩子就立在一旁看，就在他写到末尾时，墩子一下捉住他手腕，“等等，最后这一段，我说一句，你照一句。”

“当苍弩十三部入侵，长渡河之战打与不打皆在两可之间，盖因朝廷主战，才酿成了劼北惨祸，以至劼北难民不得不远离家乡，去别处求生。其时劼北已然怨声载道，后来州廖昌等人虐待遗孤案起，朝廷为了掩盖过失，防止劼北重翻旧账，以至揭长渡河一役疮疤，不惜包庇恶人罪行粉饰太平，今我以数十所见所闻起誓，我之所言句句属实，劼北遗民不幸，皆源于长渡河一役，源于朝廷漠视与放弃，源于……”

顾逢音听墩子说到一半，忽地停了手，急声道：“不行，我不这么写，你说……根本、根本就是不对！你只看到了长渡河一役后，劼北人不幸，可是你没有想过，那一仗如果不打，外族一旦入侵，劼北人会遭受什么！者，当官府非有意包庇廖兄恶行，不公他罪行，是因为有更多劼北遗孤遭到了善待，如果此事宣扬出去，反倒会浇灭了各州府对劼北积极相助之风，我承认我不出堂作证，确有保全名声私心，但官府这么做，实乃为了大局着想。你太偏激了，一个决策本来就有两面，如果我这么写，所有人目光都会聚焦在那些不好与不幸身上，言语是杀人利器，引着人们把劼北灾难归咎于长渡河一役，对你言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