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第二零六章种树人伐树,过河人沉桨。(2 / 2)

青云台 沉筱之 2048 字 7个月前

老太傅跪地向赵疏解释,说自己当年是救下了张正清,听他说明所作所为后,又是自私地将他生的消息瞒了下来。张正清伤得太重,一年身子很不好,加之添了畏寒的『毛』病,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所以他带他去了庆明山庄。

老太傅说,他们本无意相瞒这么久,只是最初,他们是费解的,不明白洗襟台为就这么塌了,等他们理明白一切后,先帝大限将至朝政已『乱』,任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动摇国之根本,再后来,他们眼睁睁看张远岫循执念越行越远,担心这样的真相会令他彻底崩塌,而彼时张正清亦病得厉害,身上的疾症是次要的,要命的是心疾。他害怕见光,不敢见,不断回溯涌现的噩梦让他活在混沌之中,他一年间甚至有大半时是不清醒的。他陷在无尽的惊惶里,却又不敢以死赎罪,因为他生,无法面对间,死,无颜面对逝者。

饶是眼下他跪在殿中的一片阴影里,额间、手背已渗出了大量的汗『液』,只这么一会儿,他脸上的血『色』褪尽,连唇『色』都发青了。

这样的病症众再熟悉不过了,是和谢容与一样的心疾,因不堪背负的过往而生,真实的梦魇攫去的呼吸,无以复加的自责里滋长出恐惧、惊悸、甚至幻觉,『逼』失去神志。

唯一的不同,谢容与是无辜的,所以他最终慢慢走了出来,而张正清有罪,于是他病入膏肓。

张正清颤声与赵疏求情:“官家,这一切皆是罪之过,罪早该站出来。罪愿意承担一切责罚,愿意将真相说与宫门外等候的百姓,请官家……请官家宽恕岫弟。岫弟他虽做错了一些事,但他的本『性』是善良的,无是去年带宁州的百姓上京,是,是与曹昆德合谋,他从没想过害,从没有害过,他只是太想修筑洗襟台了,他是太想念我们的父亲,是故……”

张正清的话没说完,就张远岫一阵暗哑的声打断了。

“父亲?”张远岫的声音充满讥诮的冷意,“我早就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样了,把我养大的是你!教给我‘洗襟无垢’四个字的是你!我重筑的这个洗襟台是为了父亲吗?不,是为了我骨血相连的兄长,为了完成他的夙愿!可是你却,你却……”

说老太傅提及张正清为了把登台的子延后,连夜驱走通渠劳工时,支撑张远岫多年的信念已经破碎。

么张正清出现在大殿之上,座早已重筑在他心中,无垢的洗襟台彻底崩塌腐坏。

“原来忘尘竟是这样的意思,你想让我忘却的不是沧浪洗襟的过往前尘,而是洗襟台的残垣断壁下沾罪孽的烟尘,你连让我忘尘都是自私的,诉诸你自己的悔恨!”

张远岫寒声质问,“既此……既你早就道了先生拿名额救了士子,既你早就打算不在登台之登台,甚至不惜驱走劳工令水渠淤堵,你最后一次离开时,为要告诉我‘故已逝,前之志今承之’,为要说‘洗襟无垢,志亦弥坚’?!”

张正清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的确是他一念之差,才让张远岫在这一条路上走了太远。

后来宁州百姓请愿致使『药』商害,脂溪矿山爆炸张远岫取走罪证,乃或是今士子义愤百姓围堵宫门,都是他重蹈他的覆辙。

张正清说:“岫弟,你听我说,所有的一切皆是我一之过,你只是在一条错误的路上走得远了一些,我都听先生说了,你从来不曾害,甚至救过,帮过,个姓薛的工匠,有温阡之女,他们都是得你相助才活了下来,你能够回头,你……”

不等张正清说完,张远岫闭上眼。

“太晚了……”他说,“太晚了。”

树伐树,过河沉桨,筑高台者亲手拆去底柱,夙愿彻底焚毁的样子实在太难看了,昨都变得荒唐可,张远岫随后睁开眼,狠毒又慈悲以渡地说:“你当初不死了。”

大殿再度归于寂静。

许久,唐事问:“官家,眼下可要发告示告昭天下?”

殿中无回答。

浓夜过去了,天『色』即将破晓,而,饶是一切水落石出,真相却这样无奈。

是越过洗襟,跨向青云的每一步,是从先帝、老太傅开始,再延升往下,其中每一个或是罪该万死,或是情有可原,都不是无辜的。这样的真相说出去,谁都不会道世将会作反应。

只是,殿中的诸想,与其让青云累积于高台聚沙成塔,直至最后不堪重负,是时候该有一只手来拂去尘埃了。

刑部尚书先一步上前,“官家,臣愿意前往宫门,解释洗襟台坍塌的前因后。”

大理寺卿亦道:“官家,臣愿随刑部同往。”

赵疏看向余下等:“其余爱卿的意思呢?”

徐姓大员迟疑了一会儿:“实说……吧?”

唐事道:“就说。”

谢容与缓缓地点了点头。

一直守在殿外殿前司禁卫于是单膝跪下,“官家,末将昨午前已派去北大营调集全数殿前司将士,眼下他们俱已赶到紫霄城外,末将等一定严加防范,保百姓安危,京中必不会生『乱』。”

赵疏重回龙案:“刑部、大理寺听令,朕命你二随昭王前往宫门向围堵在此百姓实解释洗襟台坍塌的全部因,包括长渡河一役朝廷战和的取舍,劼北遗安置的功过,并携太傅、罪张正清同往;御史台,立即草拟相关告示张贴城门,并说明有关洗襟台一案嫌犯的处置结,待此案审结后,朝廷再发告示昭告天下,另外——”

赵疏移目,看向殿外单膝待命的禁卫:“殿前司。”

“末将在。”

“整军。”

随最后两个字干脆利落地落下,宣室殿门大敞,谢容与带刑部与大理寺率先退出殿外,随后是余下大员,他们步履坚定、有条不紊地奔赴各处,整军的号角很快响彻禁中,玄明正华轰开启,随后是第二重宫门,第三重宫门,与此同时,四野慢慢鲜亮起来,落了一夜的雪,原来天早就放晴了,青唯立离开大殿抬目望去,刚到卯时,居有晨曦穿透薄薄云层洒落下来。

真好,青唯想,天『色』昭明。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