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摸不着头脑,生怕自己闯了祸,也许……有什么误会在其中。
林森则看着无奇。
此刻无奇还在端详苏守备震惊而盛怒的模样,有些难以分辩苏大人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演技超群。
“很抱歉大人,”无奇揣着手,很好相处的样子,脸上甚至还有点笑意:“公子的确就是害死三位少女的狐狸郎君,至于这位,因为我今晚跟大人说的那些话,他以为邓主簿真的会指认公子,所以特意前去暗杀。”
苏守备咬牙:“这、这怎么可能?”
那员参将捂着手臂上的伤口:“大人冤枉!我只是担心有人暗害邓主簿所以特意赶去保护,谁知这些人竟误会我是杀手。”
林森忍不住:“你一刀把床头的假人剁成了两截,要不是我事先将邓主簿转移,身首异处的就是他了,你就是这么保护人的?我是闻所未闻。”
参将咽了口唾沫:“我、我正是因为看破了,以为是杀手埋伏在那,所以才出手的。”
无奇笑了笑:“那后来你冲出院子当然是看见了县衙的王捕头,为什么你还继续负隅反抗,而没有当即曝露身份呢?如今再编这些说辞是不是晚了点?”
陈参将道:“我当时、是慌了……我以为王捕头跟杀手是一伙的。”
王捕头绿着脸,看看守备大人的脸色,有口难言因为不敢多嘴。
无奇也看向苏克:“苏大人,你相信他的话吗?”
苏克脸色凝重的:“陈参将跟随我多年,向来精明能干,说实话我不相信他是为非作歹之人。至于你说我奕儿是狐狸郎君,到底又有何证据?”
虽然苏奕当着无奇的面承认了就是真凶,但假如苏克想要袒护自己的儿子,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当然有一万种法子。
何况他的参将试图刺杀邓主簿,他自个儿干不干净还不敢说呢。
无奇挑了挑眉:“王小姐遇难之前跟邓主簿说她已经看到了杨妃传的第八章,试问一个将死之人怎么会在临死时候说这种无关紧要的话,所以我猜这一句话里有极要紧的信息。果然,杨妃传第八章里有一则玉帝灵签,是韩信逼钟离眛自刎,我本不解其意,直到林兄提起了楚霸王跟汉高祖,项羽刘邦,楚河汉界,而楚河汉界自然就暗指一个‘弈’字,这么巧,令公子的名字恰好便是这个字。”
奕通“弈”,字虽不同意思却可以通用。
林森目瞪口呆,此刻不禁将手一捶:“妙啊,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没想到?”
苏克却拧眉:“凭这个,太过牵强了吧!”
无奇道:“可以说是牵强,也可以说是巧合,但不管如何这对我而言是一道线索,我既然认定了苏公子,便同林兄定了个引蛇出洞的计策,我故意来告诉大人,说邓主簿看见过真凶的样貌,而真凶知道此事后一定会杀邓主簿灭口。”
无奇故意在守备府门口就公然告知守备府的下人说知道了真凶,这势必会惊动苏奕。
她跟守备的谈话虽没有别人在场,但这是苏家,苏奕要偷听也不是什么难事。
苏克听到这里,也跟着无奇看了陈参将一眼。
那参将低着头,一声不响。
让无奇觉着意外的是,苏公子不仅冷血,而且是冷血且冷静的人,他竟坐得住没有前去。
不过却也因此,还有意外收获。
苏克深吸一口气:“照你所说,真凶该是陈参将了?”
陈参将猛地抬头:“大人……”
苏克抬手制止了他,却盯着无奇:“自然就跟苏奕没有关系了?”
“到底有没有关系,”无奇抱着双臂:“苏大人,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无奇垂眸道:“只要查清楚孙家姑娘、您家的女孩子,还有王小姐三人遇害的时候,陈参将人在何处,您公子人又在何处就行了。只要在三位姑娘遇害的同时,能够有人证明公子人在别的地方出现,我便自认是错怪了苏公子。啊……”
她看向地上的陈参将:“我想这位参将大人一定会有很多人证的,对吗?”
烛火摇曳,苏克脸色阴沉。
他当然证明不了,之前没有人敢怀疑苏奕,所以毫无准备。
而就算他想营私舞弊,短时间内又哪里能说出什么可用的人替苏奕作证?
无奇早料到了:“苏大人,您还有什么话想说?”
王捕头口干舌燥,耐不住道:“如果、苏公子是狐狸郎君,那夏知县大人……也是他害的?”
提到了向来敬重的夏知县,他像是获得了许多勇气,血一阵热涌。
假如无奇说夏思醒是苏奕害死的,他决定就算拼了得罪守备大人,也一定要替夏知县争这个公道!
无奇没有回答,她仍是镇定地看着苏克,或许她的目光所指,就是答案。
“大人,我还有个问题,”无奇唇角微动,声音很轻却如惊雷:“孙家父子明明不是杀害夏知县的凶手,今日怎么会认罪呢?”
苏克给无奇的眼神看的后背发冷,她的目光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把苏守备困在其中,他分明用一只手就能杀了这个头娇小身子单薄容貌如女子的太学生,但他如今陷在这张无形的天网里,却好像连挣扎都是徒劳。
而这句话,更像是一记千万钧的重锤,他觉着自己将要粉身碎骨,但却不能甘心。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你,是什么意思?”
林森不是很懂无奇的话,但却本能地嗅到了气息的异样,他往无奇身边走了两步。
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越过守备府高高的院墙,也许可以看到虞山外东方天边的鱼肚白,但此刻在守备府的大堂内,气氛却凝重胶着的叫人呼吸都觉着困难。
不知何处又响起了一声鸡啼,而伴随着这声破除迷障预示着晨曦将至的鸡叫,有个身影从厅外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苏守备看着这个人,觉着莫名,直到来人将一块令牌递到他的跟前,低声在他耳畔说了一句话。
他的脸色变得像是给雷电闪过似的惨白,直直地看向厅外夜影残存的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