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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等一干王府侍从们都呆在屋外。
事实上,??在瑞王驾到的时候,除了这间雅间外,其他房间都已经清空。
观荷雅舍也早闭了店,??上下人等都给聚在后院的厅内,??无召不得自行走动。
起先内外都非常的安静,并没有任何响动,直到方才,里头各种古怪异响。
春日听出是无奇在哼唧,??她揪心地忙上前一步,却给旁边的侍卫制止。
她其实知道自己不该擅闯,??但仍是忍不住为无奇担心,??而且也不晓得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于是只能站在门口,??凝神静听,隐隐约约听到诸如“蔡大哥长蔡大哥短”之类的声音。
到最后,??却成了一声很激烈的惨呼。
众侍卫蓄势待发,??但因为主子没有出声,他们也只是戒备而已。
终于,??里头响起了瑞王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淡淡的:“你鬼叫个什么?”
侍卫们暂时放松,??但也一个个好奇的心痒:是啊,那人在王爷跟前鬼叫个什么?
春日更忐忑了。
里间,无奇刚才惊愕地只顾转头,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脖子还不能活动自如,这么猛然一扭,差点英年早逝。
“疼疼疼……”她沁着泪,??气若游丝,??几乎要哭:“殿下我的脖子,??好像断了。”
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身体向后一倒。
赵景藩只能勉为其难地从后将她“扶”住,说是扶着,却已经是半扶半抱了。
只是他的注意力都在她的颈子上,伸出手在脖子一侧试了试,感觉是完好无损的。
但是看她痛苦的像是即刻就要离世,又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无奇起初的确是痛不欲生的,脖子猛然扭转,当时没觉着,现在想想那一声细微的响动,简直令她毛骨悚然,随之而来的剧痛也是真真切切的。
但在这些之外,更让她惊而痛苦的,却是身后的人竟不是蔡流风,而是瑞王。
一想到这个,又想到刚才她指东指西的使唤人,简直大逆不道。
所以借着脖子受伤,故意把八分疼痛做成满分,这样的话,瑞王殿下看在她如此受苦的份上,应该就不至于再多追究方才她的无礼了吧。
无奇一边哼唧,一边眯起眼睛看瑞王的反应,果然见他只顾查看她的脖子,并没有要秋后算账的意思。
“据本王看来不碍事,”无可奈何,瑞王只能说道:“你试着稍微动一动。”
他非常的照顾“病人”,声音里竟然透着一点温暖的哄。
有了台阶下,连痛都减轻了许多,无奇答应道:“那、那我试试。”她总算慢慢地又站直了身子,却还不忘演出摇摇晃晃力气不支的“惨状”博取同情,一边伸手抚着颈间。
痛是没有刚才那一下子来的猛烈了,无奇搭讪着道:“刚才、王爷你有没有听见‘嘎嘣’一声?我怀疑有骨头受伤了。”
瑞王看看她的姿态,端端正正,脖子也没有歪,应该不至于有大碍:“你若不放心,回头叫人给你细看看。”
“细看看也行,这毕竟是可大可小的。”无奇应了声,觉着差不多了,便才问道:“对了,王爷怎么在这里?”
瑞王道:“怎么,本王不该在这儿?”他负手往外,仍回椅子上坐了。
“当然不是,”无奇讪讪地跟着走出来:“我只是觉着意外,您不是在宫内吗?蔡大哥呢?”
瑞王道:“本王自然是出宫了。至于蔡流风……他当然是扔下你走了。”
“啊?”无奇眨了眨眼,忽然有些紧张地:“蔡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瑞王故意那么说,本是想看她失望而震惊的表情,没想到她竟然替蔡流风找了个很恰当而且准确的理由。
不太喜欢:“你怎么就知道他有要紧事?”
“要不是事情紧急,蔡大哥一定不会扔下我,”无奇陷入沉思,又后悔道:“一定是因为我睡得太沉了,蔡大哥怎么不叫醒我呢。”
赵景藩咳嗽了声。
无奇回过神来:“王爷、您亲自驾临,可是有什么事情?”
他的事儿才完结了,总不会又有什么不妥吧?何况就算有召唤,只不管叫谁来把她揪去就是了,巴巴地亲自过来是怎么个缘故,他不是不爱在人前抛头露面的吗?
赵景藩道:“你是来干什么的,本王就是来干什么的。”
无奇有些释然:“原来王爷也是来吃饭的,那、那王爷想吃点什么?不过……”
她看看窗外微红的夕阳之光,又回头看看美人似的瑞王殿下,心里有个怀疑:王爷这是想吃晚饭,还是中饭,中饭显然太晚,晚饭却又太早了些。
赵景藩哪里是来吃饭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的心意。
东宫的这一场无妄之灾,他面上云淡风轻的,面对太子的时候也没有流露什么别的,但是心里……
是有点难过的。
他从出生就没了母妃,皇帝对他也是冷冷淡淡的,要不是太子格外照料,情形竟不知怎么样。
太子对他而言,如父如兄,自打懂事,他就满心为了太子。
身为太子,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而赵徵的性子,仁慈柔善有余而果决明断不足,他得打起精神来替太子收拾那些太子不能做却不能不管的事。
朝野中有人怀疑他的居心,觉着他在夺太子的锋芒。
还有人疑心他对东宫的种种尽心尽力不过是别有所图。
也许,连皇帝也有所怀疑。
但是赵景藩知道,太子不会怀疑他。
赵徵对他,从小到大没有改过,只为了这点,他可以为太子做尽一切,更加不会让别的人威胁到赵徵。
兄弟手足外加君臣的情谊,他也很愿意自己在皇都之中有个真心亲近的人,所以虽然知道有些事情该避忌,比如不该跟东宫那么亲近,但……知道是一回事,真做起来就未必事事留心。
比如今日。
终究生出这场祸事,皇帝的话,让赵景藩知道,自己以后兴许永不会再像是从前一样了。那个他隐隐约约当成了一个“小家”的东宫,也终究只是空中楼阁。
他知道自己不该难过,皇家的亲情本来就凉薄。
但他从来没受过父恩母惠,所以格外珍视兄嫂对他的关爱,或许,先前曾拥有过的已经是老天格外开恩了。
轿子里,他思来想去,整个人沉重的像是坠落在深渊之中,满身水渍,无法呼吸。
在给关入内务司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担心。皇帝大概只是借这个机会给他一点教训,但皇帝绝不昏聩。
只是春日会把那个人带去,却很出乎瑞王的意外。
当时他看见那个小小的脑袋从监牢外的铁栏杆空隙处探出来,慢慢地露出一双黑白分明乌溜溜的双眼。
他全身的感知都活泛起来。
没想到会在那里看见郝无奇。
那个人跟内务司的阴森冷酷格格不入,正如在无奇看来,他也跟这内务司的破监牢格格不入。
虽然是他选中的人,但赵景藩还是担心,他怕无奇太聪明,怕她看出东宫内藏的隐秘,会说出不该说的话。
但同时他又有点隐隐地期盼,不知她到底会查出什么,查到哪一步。
瑞王没想到的是,她做的那么出色。
该找到的凶手跟细作一个不落,该隐瞒不提的她也只字不言。
简直超出了他的估计,也超过他的期待。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只有一点令他不太喜欢,明明是他看上的,明明是为他进宫的,他还没出内务司,她居然就跟一只哈巴狗似的随着蔡流风走了。
皇帝的那句话他至今不是很明白,但心里的那种不舒服却加重了。
瑞王知道自己不该轻举妄动,现在要做的就是一切照旧,回王府,处理正事。
但春日来向他禀报说无奇跟着蔡流风去了观荷雅舍吃饭,他突然觉着所谓的“一切照旧”也没那么重要了。
瑞王赶到的时候,正好蔡流风离开,蔡流风留下了两名侍从,叫他们在房门外等候,不许离开一步,假如无奇醒了,不管去哪里,他们随行护送就是了。
谁知道瑞王居然来了,侍从们当然不敢拦着王驾。
无奇生出一点怀疑,便悄悄地蹭到门口,把门开了一条缝向外看去。
然后她吓得手一哆嗦。
原来此刻廊下除了春日跟其他两个心腹外,另有四个宫女四个太监,八名近身侍卫,都在廊下微微躬身站着,而在楼下,另有王府侍卫官里里外外地严阵以待。
无奇赶紧把门掩上,她说不清瑞王到底是什么意图,但这屋内没别的伺候的人,这才是最可疑且叫人不安的。
蹭了回来,无奇贴心地说道:“不然,王爷先喝点茶?这里的香片也是好的,蔡大哥说,用的还是山泉水……”
她抬手去摸桌上的茶壶,谁知过了这半天,茶水都冷了,却不好再让瑞王喝。
瑞王瞅了她一眼,忽然问:“你的脖子都好了?”
“好、已经好了,”无奇一颤,他怎么又想起这事来了,“多谢王爷先前施加援手,我是不知道才指使您的,我以为是蔡大哥,王爷您且不知者不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