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奇抱着她的手臂晃了两下:“娘……”
阮夫人瞪她一眼:“你撒娇也没用,赶紧说明白。”
停了停,阮夫人又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种是贡缎,你看这上头的暗纹……你那朋友可矜贵的很啊。哼,既然矜贵非凡,又怎会私自把这种私密的东西给你?”
秀秀满心觉着给无奇荷包的,自然是个女人。
但在阮夫人看来,却自然正好相反了,可正因为猜到未必是个女人,才更加叫人惊心。
而且这种贡缎龙纹,想来只有皇室中人才用的,偏偏跟无奇认识且“亲近”的,就有一位皇室之人。
所以就算不必秀秀叮嘱,阮夫人也必要问个水落石出的。
无奇见瞒不过,只能招认了。
可到底要把事情修饰一番,毕竟此事若要追根溯源,却是从东宫说起。
于是无奇说道:“我不说,不是为瞒着娘,只是这事情有点难为情罢了。”
“什么难为情?”
无奇道:“这个、这个其实是瑞王殿下的东西。”
“你!”阮夫人见自己果然猜中了,气不打一处来,简直要打她一顿。
无奇抱着头道:“娘!你听我说完了再动手!”
阮夫人磨了磨牙:“你说。这、难道是瑞王殿下……赏赐给你的?”她很不愿意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尽量找一点能顺理成章解释的原因。
可又明知道,就算是赏赐,瑞王也不至于赏这种贴身的东西给一个清吏司的小执事吧,真是越想越心惊肉跳。
无奇吐吐舌头,说道:“这个不是赏的,其实、其实是我捡的。”
“捡的?”阮夫人更加诧异了。
无奇笑道:“是啊娘,这玩意儿虽的确是瑞王殿下的东西,但却是他不要的,那次……那次殿下去吏部,不小心把这荷包掉了,我看见了后替他捡起来,他觉着脏了,就叫我拿去烧掉。我看着这荷包这么精致,若烧了怪可惜的,所以就私自留了下来。”
这话,半真半假。
阮夫人听着,虽觉着有点匪夷所思,但细节上却的确并不违和。
荷包掉了便觉着脏而无用,这的确附和金枝玉叶的矜贵挑剔性子,而且叫人拿去烧了,就更是瑞王殿下的做派了。
所以阮夫人知道无奇是编不出这些细节的。
她相信了大半,最后说道:“既然王爷叫你烧掉,你就不该私自留下,就算留下,也不该就堂而皇之地又戴出去,叫王爷看见岂不怪你阳奉阴违?只怕又要获罪!”
“娘你放心,王爷看见了,他并没有说什么。”无奇忙解释。
阮夫人的唇一动,却也想到这次秋浦之行,这小混蛋就公然地戴着这荷包,她又在瑞王跟前走动,瑞王自然会发现了。幸而无大事。
阮夫人叹了口气道:“虽然王爷不计较,但从此之后,不许你再戴了。这个……就留在我这里。”
“娘……你不会要烧了它吧?”无奇倒是不舍起来,毕竟这荷包在她手里还是立过功的:“娘,你还给我吧,我不戴它了,只放在抽屉里就行,何况以后我不去清吏司了,自然不会跟瑞王殿下照面,倒也不用怕了呢。”
阮夫人本来的确是想烧了了事的,可见无奇这样说,心头不由一软。
无奇忙又摇晃她的手臂,各种撒娇伎俩。
阮夫人忍不住给她逗笑了,便把那荷包又扔给她,说道:“给我好好地压在箱底里,别再叫我看见!不然的话一定是要烧了的。”
无奇喜笑颜开,忙先放入怀中,才抱着阮夫人道:“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
阮夫人给她弄的没有法子,便佯怒道:“行了,一大早腻腻歪歪的,还有你看你穿的什么?幸亏家里没什么外人,不然成何体统……以后真该好好教你规矩了!”
“是真名士自风流,”无奇把脸贴在母亲的肩头,笑道:“何况我这么聪明,学什么不成?”
阮夫人白了她一眼,却也忍不住笑道:“你这动辄就自鸣得意翘尾巴的劲头,却不知是跟谁学的。”
无奇在阮夫人房中混了半天,直到阮夫人想起自己的那些年轻时候的衣裳,叫莺儿搬出箱子来翻看,件件都是极上乘的,只是时间太久了,有的脱了颜色,尤其是那些蚕丝料子,也不算太好了。
阮夫人看着昔日的这些衣裙,不由叹道:“真是光阴如箭啊。”
无奇跟猴子一样去翻看那些衣裳,又道:“娘,你这么多好东西呢。”
阮夫人道:“你要是肯乖乖呆在家里,这些东西也不至于就白搁坏了。罢了……以后自然给你做新的。何况这些的样式也不时兴了。”
无奇吐吐舌头道:“做新的?快罢了,我看这些就很好,若要我穿,随便挑几件就行,只是娘的衣裙给我穿,简直让我想到一个词。”
“什么词?”
“那当然是……沐猴而冠,再多加一个东施效颦。”
“呸!”阮夫人忍着笑,啐道:“你再瞎说,我就真打了。”
说笑了会儿,到底找了一套还不错的衣裙,藕荷色的织金褶裙,乳黄的云锦上衫,便叫无奇穿了。
无奇好不容易穿戴妥当,虽然衣裙要略大一些,但这么一改换,眼前竟是个极玉雪可爱貌美绝伦的闺中少女。
阮夫人一时看怔了,就仿佛昨日年轻时候的自己的影子,也在眼前闪烁。
往事也不期然地涌上心头,阮夫人忙低下头去。
无奇对着镜子细看里头的人,她习惯了男装,如今初换上这么好看的裙装,也有些看呆了,她瞪了会儿:“娘,你有没有觉着怪?”
“什么怪?”阮夫人忙镇定心绪,微笑道。
无奇瞟见母亲的脸上似乎有些莫名的戚戚之色,她心中一怔,便故意笑道:“怪就怪在,这裙子好像可以叫人变好看,我都有点不认识这镜子里沉鱼落雁的小娘子是何人了。”
阮夫人果然又笑起来:“小混蛋,什么时候你才能改了这油嘴滑舌,又什么裙子会叫人变好看。”
她招招手让无奇到自己的身边来,上下仔细打量了会儿:“娘的平平本来就是个美人儿啊。”
无奇本是自己调侃顺便让阮夫人开心的,如今听母亲这么真心实意地夸自己,不由有些脸红:“娘,您这也算是敝帚自珍了。”
阮夫人摇头,淡淡地说道:“倒不是我自夸,我的女儿本就天生丽质的,若认真打扮起来,这满京城内只怕没人比得上你。”
无奇捂住脸:“您再说,我没脸见人了。”
中午陪着阮夫人吃了饭,无奇回到房中睡了午觉,醒来后,觉着不知不觉的大半天过去了,竟然一事无成。
她羞愧心发作,便忙洗了把脸,叫宁儿研墨,准备发愤图强至少写上一段。
正写得如痴如醉,却听外头说表姑娘来了。
无奇赶紧把各种稿子都塞进抽屉。
秀秀试试探探地进门,脸上虽挂着笑,却有点讪讪地。
她先去过阮夫人那里了,夫人只说事情已经训斥过无奇,事情完结,从此叫不许再提。
秀秀放了心,便又过来探望,毕竟她还担心无奇记恨自己。
这会儿无奇知道了秀秀对自己的心思,又怕她真的动了心纠缠,心头一转,就想好了法子。
请秀秀落座后,无奇脸色沉痛地说道:“表姐的好意我很明白了,我也已经知道错了,这荷包的确是我在外头认识的人给的,我……我已经给太太承认了。”
“你真的都说了?”秀秀松了口气,笑道:“平弟,我也是怕你学坏,你既然改了就好……”
“改怕是改不了的,”无奇叹了口气,忧伤而无奈地:“表姐,我是真心的喜欢那女子,她对我倒也是痴心一片,我心想自然也不能辜负人家,就算惹了太太生气骂我、又罚我禁足,我也认了。”
“你、你说什么?”秀秀惊得站了起来。
“其实这次还要多谢表姐,要不是您捅破出来,我还不知怎么跟太太开口呢。”无奇又换了一副义正词严的表情,认真道:“表姐,我已经打定主意非卿不娶了。”
“你、你!”秀秀身子一晃,差点跌倒。
无奇做戏做全套,点点头,负手念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她回头看向秀秀:“表姐,我是绝对不会变心的,就算太太逼我再要别人,她也始终是正妻,其他的都是妾。”
秀秀快要昏死过去。??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