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府。
内宅之中,无奇回到了房中,先匆匆地吃了一碗鸡丝汤面点饥,便又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
她散开头发,便四仰八叉地在床上学虫子扭动。
宁儿端了几样果品进来,一眼看到她翻来爬去,不禁笑道:“又干什么?累了就好好歇着,不累就起来吃点果子。”
无奇爬起来:“有什么吃的?”
宁儿道:“葡萄,香瓜,李子,杏子……想吃哪个?”
无奇瞅了会儿:“杏子甜吗?”
“昨儿听说你要回来,太太现叫人去买的,憋了一天一宿,软甜的很。”
“我要吃这个。”无奇说着张开嘴,就跟个等待投食的鳄鱼一样。
宁儿忍笑看她一眼,把盘子放在桌上,捡了个极软的杏子掰开,掏出核,便放了一半在无奇的嘴里。
无奇咬了两口,果然软甜可口的很,便又吃了一个。
宁儿又给她切了个香瓜,一片一片地喂给她吃,一边拿着帕子给她擦嘴,一会儿的功夫,无奇的肚子已经有些圆了。
她顺势往后一倒:“饱了饱了,不能再吃了。”
正在这时,外头丫鬟小钗道:“表姑娘怎么这会儿来了?”
无奇吃了一惊,忙对宁儿使了个眼色。
宁儿把帘子放下一半,赶忙迎了出去,果然见窦秀秀带了个小丫鬟从外走进来:“我来看看表弟……”
“表姑娘且留步,”宁儿含笑拦着她道:“我们爷方才洗了澡,这会儿正犯困呢,若是没有着急的事,不如明儿再见吧?”
秀秀一愣:“不会这么快睡了吧?”
宁儿故意叹道:“白天从秋浦回来马不停蹄地去了吏部当差,都没顾得上喘一口气,我们看着都怪心疼的,宁肯她多睡会儿,表姑娘,不如明儿早早地过来?反正明儿是休沐,二爷一整天的时间都在家里呢。”
秀秀一听,却也是这个道理,便道:“既然如此,也好。我明日再来,叫他好生休息吧。”
小钗送秀秀出了门,窦姑娘带着丫鬟走了几步,回头看向院门处,心想:“这个宁儿是不是故意拦着我呢……嗯,这个丫鬟长的也妖妖娆娆的,不像是安分守己的,保不准引着平弟不知做了什么呢,以后我进了这院子,先打发了你。”
宁儿从门外进来,无端端打了个喷嚏。
她不以为然,先去洗了手,回来对无奇道:“不打紧,已经走了。”
无奇松了口气:“她怎么半夜来了呢。”
宁儿笑道:“半夜来才好啊,要不也捉不到你。”
说着坐在床边,拿了丝帕子给无奇擦拭头发,一边小声地问:“姑娘,出去这些日子,又见识了好些新奇东西吧?快跟我说说,听说秋浦那里的傩戏最好,你应该是见过了的?”
提到这个,无奇来了精神,便道:“那傩戏,得亲眼见着才是好,我跟你说你是断难知道其中妙处的……不过我听说京城内也有,就是少,等我打听着,若是有演的,带你去看。”
宁儿的眼中也放出光来:“那敢情好,一言为定,你可别骗我。”
无奇道:“什么大不了的,何必骗你。”
宁儿又陪了无奇一会儿,本以为她还要造弄点什么才会睡,谁知等着等着,低头看时,见她竟然已经睡着了。
宁儿见状,便小心地将她一头长发撩到了旁边,刚才已经擦得半干了,但还是有些湿润。
又见无奇的脸色有些微红,宁儿她便从旁边取了团扇,轻轻地给她打扇子。
朦胧过了小半个时辰,宁儿见无奇着实睡熟了,便给她拉了被子,正要自去外间睡下,却听到无奇喃喃道:“蔡大哥、我不是……不是!”
宁儿一愣,忙跑回来,却见无奇仍是睡着的,大概是说了梦话。
“怎么梦里是喊蔡家大公子吗?”宁儿有些诧异的。
谁知无奇叫道:“王爷,你太过分了!”
宁儿吓得猛然捂住嘴,又凝神静静地等了半晌,无奇却没有再叫嚷。
小丫鬟稍微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却正好有两个人从外头进来,又把她吓了一跳。
定睛看时,原来是这房中的丫头小钗陪着阮夫人房内的丫鬟叶儿走了进来,叶儿含笑问道:“太太打发我来看看睡了没?一切可好?”
宁儿忙道:“已经睡下了,姐姐回禀太太,晚饭也吃了,一切很好。”
叶儿走到里头又特意看了一回,倒是让宁儿有些揪心,生恐无奇说出梦话来,可喜无奇没有再嚷嚷,叶儿便笑道:“瞧睡得这么沉,可见在外头累的很了,好好看着,我回去了。”
宁儿跟小钗送了大丫鬟出门,小钗道:“姐姐,不会有人再来了吧?”宁儿笑道:“管他呢,赶紧关了门是正经。”
次日早上,果然秀秀一大早就来了。
无奇因晚上睡得足,所以也早早地醒了,一时神清气爽。
想到自己有一整天的时间,正好把那搁了好几天的《云仙玉清传》续写下去,不知段掌柜那边有没有着急发疯。
又一想,横竖以后不在外头游逛了,自然有大把时间去写这些,倒是不急于一时,于是又放下笔,从书柜里找书来乱看,一会儿的功夫,桌上叠了好几本。
正在乱翻,外头小丫鬟道:“表姑娘到了!”
无奇端着一本书回头,果然见盛装打扮的秀秀从外头走了进来,满脸笑意。
“表姐,”无奇唤了声,忙道:“怎么这么早?”
秀秀笑道:“我知道你贵人事忙,恐怕我一晚,你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所以特意一大早过来瞧瞧你。”
无奇笑道:“我又有什么可瞧的呢?才起来,都没收拾呢,让表姐见笑了。”
因为没打算出门,她只随便趿拉着鞋子,松松地穿了件家常袍子,腰间系着宫绦,头发也胡乱拢在头顶,插着一支云头乌木钗子。
秀秀却是头一次见她这般打扮,只觉着多了几分懒散的可爱,果然人生得好,就算打扮的再邋遢,都是别有一番滋味的好看。
秀秀抿嘴一笑:“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见外。对了,一大早的,你在用功看什么书?”
她说着便凑了过来,看书是假,看人却是真的。
无奇又嗅到她身上很香的气味,便后退了半步,搪塞道:“不过是些闲书罢了。”
“你这里有什么闲书?叫我看看……”秀秀却又上前一步。
无奇觉着自己再退,就退到墙根去了,秀姑娘却好像没觉着什么,又像是故意地要把她堵过去无路可退。
“表姐,你……”无奇见秀秀并无反应,又不能一把把她推开,只能扬首叫道:“来人,给姑娘上茶!”
正在这时侯,宁儿抱着昨日的衣物从里头走出来,见状一愣,有一样东西却从她怀中的衣物里掉了出来。
秀秀回头,目光随之看向地上,忽然她一怔。
原来地上掉落的,正是无奇的那个荷包,昨儿她洗澡的时候跟衣裳放在了一起了。
窦姑娘高抬贵脚地放过了无奇,把地上的荷包捡起来,迟疑着问:“这个荷包是……谁的?”
无奇笑道:“是我的,朋友哪里得来的。”
“我给你的那个呢?”秀秀问。
“那个,小林子看着好,非缠着我要,就给了他了。”无奇回答。
“你把我的给了人,你却……要别人给你的荷包?”秀秀吃惊地看着无奇,她突然有点不安,看看无奇又看看手中的荷包:“平弟,这是谁给你的?”
无奇没想到她竟然刨根问底,便含糊道:“说了是个朋友给的。”
“什么朋友能给你这个?你……”窦秀秀警惕而担心地看着无奇,终于她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在外头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
荷包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男女传情达意的,很少男子之间相送。
当然,林森那种见色起意强要的不一样。
何况秀秀满心关注无奇的“姻缘”,所以不假思索,见无奇不用自己给的而用这个,说是朋友,语气却分明有所藏掖,她便立刻想到了男女私情上去。
无奇听到“不三不四”,表情精彩的一言难尽。
心里,瑞王殿下的影子一闪而过,无奇忍着笑道:“这、算不上不三不四吧。”
如果说是“蛇蝎美人”,倒有点像。
她按捺着没说出口。
谁知无奇随口的这句,却更像是坐实了秀秀的忧虑。
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居然有人对“平弟”捷足先登?
秀秀握着那个银白色的五福荷包,又生气又伤心地看着无奇:“你、你居然私自在外头认识不三不四不知廉耻的女人,我……我告诉舅妈去!”
她说走就走,捏着那个荷包拔腿往外就跑。
无奇本来不以为然,毕竟她知道阮夫人是不会相信秀秀的鬼话的,反而觉着秀秀实在搞笑的很,瑞王?不三不四?不知廉耻?女人?
哈哈哈,秀秀表姐了不得,这简直比她还敢骂嘛。
才在发笑,突然间又一想——那个荷包,那可是宫内御制的,保不准阮夫人看得出来啊,要是阮夫人问起是从哪里来的……
她猛地打了个激灵:“表姐你等等,你先把荷包还给我!”??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