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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关键时候,??只听有人叫道:“卫主事!你不要一错再错!”
开口的是蔡流风,他说着便要上前,却给春日拦住。
卫优的眼皮一动,??却仍是没有抬头,??也没有松手。
而蔡流风话音刚落,??却是无奇又道:“卫主事,??你真的不要你的家人了吗?”
卫优一抖。
无奇盯着那道似是而非的影子,刚才卫主事从安静到失态,是因为她提起卫家的情形,??难道……
她心中快速想着,说道:“你并不是卫青,??你是吏部考功司的主事卫优!你也是为人夫,??为人父的,你真的就什么也不管了吗?”
“住口!”卫优大喝一声:“我不是,我是卫青!我是……”
蔡流风变了脸色。
原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卫优的双眼中更红了几分,??而他的额头上,??青筋犹如蚯蚓般蜿蜒突出,似乎能看到血管之中的血液也在沸腾,??暴跳。
连无奇都惊得停了下来。
卫优的神色像是怒极,又好像非常的难过,??他竭力在忍着什么:“我是、我……不能败的……”忽然,??他的视线模糊了,??那是血,逐渐地从很少到迷住了眼。
他的手早松开了林森,而林森也被这情形吓得后退数步。
卫优摸了摸眼睛,手背上鲜血淋漓,??他喃喃道:“怎么回事……我……”
血又从他的鼻子里流了出来。
蔡流风意识到什么,撇开春日不顾一切地冲到跟前:“卫主事,你冷静!”
又忙道:“快,快去请张太医!”
白天姚副院首临去,怕有意外,便特意叮嘱,若有紧急的事,可以直接去找张太医,他家住的离吏部最近。
血流出来,就像是所有的勇武刚猛的魂魄也都随着血迹的散开而散去了。
卫优身形一晃,慢慢地倒在了蔡流风的怀中。
他的眼前已经看不清了,只有模模糊糊的影子在闪烁,卫主事定了定神:“蔡……蔡大人?”
蔡流风握住他的手:“卫大人,我在这里。”
卫主事染血的眼珠滚了滚,声音嘶哑地:“孩、孩子……”
蔡流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难道他是在惦记他的两个儿子吗?
卫主事眉头紧锁,像是吐出最后一口气般:“救……”
他的手抬了抬,却又无力地放下,眼睛还睁开着,气息却已经绝了。
这个结局,谁也没有料想到。
厅内一度寂静非常。
蔡流风先反应过来,他立即叫了人来,命前往卫府查看。
原先卫府那里就留人看着,但因为卫主事最后的这几个字,他担心出事。
钱括见外头总算风平浪静,这才站了出来,指挥众人收拾残局等等。
而张太医也终于赶着来了,先查看了卫主事的尸身,见他五官流血,诊断是颅内血管破碎。而原因……既然不是来自于外力,当然是他自己。
到底是卫优呢,还是卫青。
到底是前世呢,还是今生。
在这极度的犹豫挣扎之中,在他的被银针制压的脑袋中,有什么不堪承受地裂开了。
不过太医也并不只是来验尸的。
他高明的医术却也正好派的上用场,——给郝三江接那些碎裂的指骨。
春日见他伤的实在不轻,心里颇有点愧疚,便站在三江身旁,帮着太医行事。
无奇本来也很担心三江,可见春日在他身旁,自然不必她靠前了。
于是就跟蔡流风道:“卫主事说‘孩子’,是什么意思?”
蔡流风的手上沾了点血,刚才拿了帕子擦去,但那血腥气却挥之不去:“我担心是指的他府内的孩子,所以叫人去查看,希望无事吧。”
无奇心想,虽然卫主事的确记挂他府内的家眷,但在最后的关头,未必就会特意提起他的儿子。这“孩子”两个字,倒像是什么线索。
无奇道:“蔡大哥,会不会是指的那个叫李靖的孩子呢?”
“也有这种可能。”蔡流风回答。
无奇道:“蔡大哥,还有一件事,卫主事跟小郑小陈他们先行回京的事情,都有谁知道?”
蔡流风立刻会意:“你怀疑是知情人所为?”
无奇道:“至少有参与其中。”
小郑先前所说之中,那辆神秘的马车是迎面而来,要不是早有准备,怎么会赶的这么凑巧,自然是早查证过卫主事的名姓跟出身,就等着合适的机会动手!
卫主事跟随蔡流风在秋浦,本来两人要一起回来的,蔡流风是临时改变了主意让卫优先行带人返回,毕竟他……早就在心里犹豫着想先去见无奇一趟。
这既然是他临时的决定,那知道消息的人,就很可能是幕后真凶,至少是跟幕后的人有牵连的,或者是细作,或者通风报信。
蔡流风有点为难:“知道的只怕不少,除了跟随卫优的小郑小陈外,我身边也有几个人都知情,也不排除卫优在出秋浦知府衙门的时候还告诉过别人,或者给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看见了,这才下手埋伏的。”
蔡流风这话自然有理,说完后他又道:“不管如何,我会一一排查的。”
无奇点头道:“蔡大哥,我只是在想,从李光到卫优,再到先前的那个叫李靖的孩子,背后动手的人一定是早有预谋,而绝非是临时起意的。”
这不是短时间内仓促而随意挑选的人物,必然是经过很长时间的调查跟筛选,做足了准备。
蔡流风道:“不错。我也曾想过。”
无奇道:“你先前叫应天府查找名单,那些人忙了半天才找到八十份,如果是幕后操纵者,要找到同名同姓合适下手的人,自然也要耗费更多的时间跟精力,而且京城内人口的户籍名册,不是任何人都能够接触的。”
蔡流风眸色微亮:“你是说凶手有很便利的条件可以接触这些名册,而且这些名册自然是不下上百,绝对不会外借,而且翻阅许极长的时间,那、此人应该是在应天府,或者户部?所以才能便宜行事!”
蔡流风回头,跟韦炜吩咐了几句,韦大人点了几个心腹,出门而去。
不多时,那去卫家的也回来了,说卫家一如寻常,就是夫人有点担心卫主事。
蔡流风听了这个,心里滋味一言难尽,这件事诡异而阴差阳错,要怎么跟卫家的人说,还是个问题。
何况洪安帮十四人的确是卫主事所杀,难道告诉卫家,卫主事是个杀人狂魔?但给银针制约的卫优,却应该是身不由己的啊。
无奇悄悄道:“蔡大哥,还有一件事,卫主事要杀的那个人,回头我想查一下。”
蔡流风正有此意,即刻答应了。
如此一番折腾,时候已经不早了,郝三江的手给太医包扎的严严实实,叮嘱他不许乱动,否则错了骨,以后就不能完好如初了。
三江因为有春日陪在旁边,英雄气概勃发,便觉甘之若饴,疼都减轻了大半。
蔡流风见状,便跟无奇道:“时候不早了,若不回家去,伯母又要担心,你且先回去吧。”
于是道了别,蔡采石跟林森却先留下,春日陪着他们兄妹出门。
三江因为手受了伤,不能骑马了,便跟无奇一起乘车。
无奇才得空问他手如何,三江挥了挥拳,道:“不碍事。”
无奇想了想,道:“待会儿家去,大哥别去见娘了,我替你去见就行了,免得娘看见你的伤,又不安心了。”
三江先答应了声,又说:“不要紧,我从小磕磕碰碰的时常的事,娘也没怎么样,她还说男孩子就该多摔摔打打的才有男儿气呢。”
无奇苦笑:“你少说这些。你懂什么。”
三江见她犟嘴,举起手来威胁,可现在因为手不能动,自然打不下来了,反而弄的自己呲牙咧嘴。
无奇这才笑道:“你就老实些吧,没听太医警告吗?”
春日在外间听他们两人说话,回想先前三江挡在自己跟前的举动,虽然当时她还是能及时闪开的,但她那会儿一腔意气,并没有就想闪避。
所以如果不是三江的话,恐怕是她跟卫优对上了,而她势必会伤的更重。
想到三江那傻傻憨憨的样子,春日不由轻叹了声。
正快到了,迎面却见两匹马缓缓而来,其中一人见了这边,忙打马赶过来:“请问是郝二公子的车吗?”
无奇听着声音耳熟,掀开帘子看出去,见了那人忙道:“江执事!”立刻撤手,出了车厢。
此人正是之前慈幼院的江执事,他已经从马上跳下来,赶着过来拦着无奇:“平哥儿,我以为今儿等不到你了。”
原来这江执事正是从郝府而来的,只因府内说无奇没回去,他苦等了半天,只能打道回慈幼司。
没想到就在半路偏遇上了。
无奇已经跳了下地,笑问道:“您有什么事?”
江执事见春日就在旁边,便拉她走开了几步,才小声地说道:“我啊,是奉了院首之命,过来告诉你一声的,你那天走后,确实有个自称姓段的看着颇为体面的人去过,他给了我们二百两银子,说是你的,他自己却又多捐给了我们一百两,院长觉着实在太多了,不好就贸然受着,所以叫我带过来给你过目……总不能都留在院中了。”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无奇忙笑拦着,看也不看就把包袱推了回去,道:“我事先都说过了的话,怎么能再出尔反尔呢,您只管留下,横竖在院里也都是用在正经地方,就算给了我我也白不知扔哪里了。且这是行好事呢,很不必客套。”
江执事其实是知道必然会这样的,不过之前邱院首特别交代过,这么大笔的银子好歹得给无奇亲自过目了,不能悄无声息就留下,显得多理所当然似的。
见无奇坚决不收,江执事才把银子重新收了回去,又含笑问道:“对了,天儿这么晚了,又这急匆匆的,难道是又有什么要紧事吗?”
无奇道:“是有一件棘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