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 117 章(2 / 2)

天子脚下 八月薇妮 5255 字 7个月前

说了这句她发现付青亭近在旁边,而瑞王不该这么明晃晃地拉着她的手。

一想到这个又不自在起来,心头乱乱地:会不会付先生也知道自己是女孩了呢?那……春日呢?

简直头都大了。

她费了点劲,总算是挣脱了瑞王的掌心。

无视他瞅着自己的眼神,无奇转头搜寻,试图找到那小孩子的身影。

付青亭在旁边虽端然而立,看着目不斜视的样子,实则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想笑,又不太敢。

他只能低低说道:“执事说的是那个小孩子?”

“啊对!”无奇赶紧回答,“他……”

她有点不太敢问李靖是否还活着,因为,心里竟有种隐隐地不忍。

——李靖的确还活着。

顾九从廊下快步走来:“王爷,那个小孩儿说,要求见王爷。”

其实李靖的原话不是这么客气的,他镇静而笑眯眯地:“去告诉赵景藩,最好让他赶快来见我,不然他会后悔不及的。”

就算是给瑞王府的亲兵围住,那小孩儿还是镇定自若,隐隐地竟透出些从容大将之风。

连这些见惯光怪陆离的王府亲兵们都忍不住啧啧惊异。

断龙崖前,院门之外。

李靖坐在靠近崖边的一块青石上,他盘膝静坐,身后是白茫茫地水雾,瀑布激流倾斜而下,在底下发出龙吟似的咆哮。

周琴北立在青石之下,那跟随她的魁梧汉子断了一只手臂,血把半身都染透了,他显然是支撑不住了,但还是挡在周琴北身前。

无奇瞧着那血淋淋的……心一颤。

她赶紧抬头看向李靖。

此刻无奇的心情极为复杂,难以言喻。

瑞王负手走近了几步,看着青石上的小童。

这孩子看着有几分清秀可爱,这般盘膝而坐,更有些许成仙了道的风采。

瑞王道:“小孩子家就该有孩童的样子,何必做这么危险的举止呢。”

李靖睁开双眼,扫向瑞王,他仍是笑微微的样子:“赵景藩,你怎么不懂礼数呢?见了我也不行礼?这点儿很不如平平啊。”

瑞王忍不住看了眼旁边的无奇,见她扬首看着李靖,目光闪烁,他便思忖着说道:“怎么,你凭什么让本王向你行礼?”

李靖道:“我乃大唐李卫公,总也是你的前辈。身为小辈如何能不见礼?”

瑞王笑道:“巧了,本王前世还是长坂坡上的赵子龙呢,算来也可以是卫国公的前辈了,不过本王不讲究这些虚客套,倒也罢了。”

李靖看着他丰神俊朗龙章凤姿的,却也笑了起来:“赵景藩,你是皇室中人,不可能是赵云,不过你根骨不凡,恐怕也的确是个大有来历的人,你若是想追根溯源……我倒是可以叫人给你一试。”

无奇听到这里才醒神,她忐忑地看了眼瑞王,忙叫道:“李靖,不要胡说!”

瑞王却道:“小子,你不过是有人故意制造出来的傀儡罢了,还敢在本王面前妖言惑众?如今你们已经走投无路,看在你是个孩子的份上,本王不会对你如何,你快下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周琴北握了握拳,想说话,又看向李靖。

李靖脸上的笑略收了几分,神情有一点冷:“瑞王殿下,你好像……真的以为你已经胜券在握了。”

瑞王眸色一动:“不然呢?”

李靖却看向无奇:“小平平,你难道忘了我先前跟你的约定?你既然已经答应了要杀死瑞王,如今出尔反尔,可是会有惩罚的哦。”

无奇觉着他的目光就像是他背后的飞流一般冷冽,弄得她心头发冷的。

当即忙虚伪的解释道:“我、我……没有出尔反尔!我是真的要干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给他发现了!如此而已,是他太狡、呃太精明了……您当然明白。”

有一种本能的直觉,她不想得罪李靖,但又不敢再对瑞王出言不逊。

瑞王瞟了她一眼,嘴角扬起,却又忍住。

李靖笑的有些了然:“不管你是想杀他没杀成,还是根本不愿动手,反正我只看结果,你既然杀不了他,就别怪我狠心了。”

“你、想干什么?”无奇愣住。

瑞王道:“小孩儿,你不要鼓惑人心,或者,你还有后招?”

这次开口的是周琴北。

周姑娘跟李靖对视一眼,便冷笑道:“瑞王殿下果然好计谋,只不过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能引蛇出洞,难道我们就不会四面设防吗。”

赵景藩的双眸微微眯起:“哦,说来听听。”

周琴北看看他,又看看无奇,忽然又娇笑嫣然道:“王爷这般绝世风华,天人姿容,自然是人见人爱,郝家妹妹下不了手也是有的。但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她允诺的事情做不到,我们自然要她付出代价。”

无奇的心莫名地跳的很快,她满心琢磨周琴北的“代价”跟李靖的“狠心”意味着什么,竟没顾上在意周琴北公然唤自己“郝家妹妹”。

正不安之极,瑞王道:“让本王猜猜,你们莫不是想对郝府的人动手吗?比如之前的那个窦玉?”

无奇的双眼睁大。

周琴北掩口而笑:“王爷果然一语中的。”

瑞王冷笑:“你以为本王想不到这个吗?”

他既然猜到有人胁迫无奇,当然随之做了详尽的安排,郝府之外,早就安排了人暗中盯着,就算是在漕运司养伤的郝三江那里都有人看守,甚至是蔡采石林森……务必万无一失。

无奇听瑞王的语气像是有所安排,隐隐地有点惊喜。

周琴北眨了眨眼,倒是一脸的无辜:“王爷真的都想到了?”

瑞王的眼波一动,眉峰突然皱蹙,他瞄了眼身后的付青亭。

郝府的确是铁桶一般,就算是那个窦玉也不会有碍。这点付青亭当然可以保证。

只要在京内的郝家的人,绝不会有任何闪失。

但这,只限于“京内”。

郝四方昨日前去淮州,本来预计今日午后才回。

青亭觉着,郝四方人在外地,那些人鞭长莫及。且他又是漕运司的司长,身边也有不少漕运司的干练好手,是最难出岔子的。

但是现在他有点不确定了。

瑞王瞬间的沉默让无奇的不安重又升腾起来。

打破寂静的,是一声熟悉的呼唤:“小奇!”

无奇猛然回头,却发现头前是韦炜跟柯其淳,身后跟着的竟是蔡采石跟林森两人。

原来之前无奇突然间就给春日拉走,蔡采石跟林森等半天不见回来,便来打听。

正好蔡流风得知了五城兵马司跟大理寺的人马调动。

他很担心无奇的安危,便告诉了他们两个。

柯其淳在兵马司有相熟之人,当下便追着一起赶来,春日正带人在外围巡逻,便放了他们入内。

青石上的李靖微笑:“原来越热闹了,嗯……时候也差不多了。”

听他喃喃了这句,瑞王道:“你什么意思?”

李靖却甚是闲情逸致般:“你们看这玉龙河,瀑布自上而下,像不像是那玉龙重生?”

大家不由自主抬头看向他身后的瀑布,只见玉龙河水飞流直下,白雾迷蒙,随着山石的蜿蜒,水流激溅,影影绰绰果然似一条玉龙在翻波搅雾。

正在此刻,突然蔡采石叫道:“那是什么?”

众人却也看见了,从断龙崖之上,有一样东西漂流过来,然后如同一截木桩般直直地栽倒往下,坠入了河中!

几个人面面相觑,惊骇莫名。

林森先按捺不住,忙跑到崖边往下看去。

等了半晌,果然见有个东西若隐若现地冒了出来,在水面上浮浮沉沉。

“那是、尸首吗?”林森身后,蔡采石颤声道。

“等等……”林森咽了口唾沫:“怎么看着、看着有点眼熟?”

无奇原本给瑞王拦着,无法上前,隐约听见他两个的对话,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她推开瑞王,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快到崖边又给韦炜跟柯其淳双双拦住。

“让我、让我看看……”无奇说,声音颤的像是随时会哭出来。

蔡采石见有人拦着她到了,赶紧道:“小奇你别急,这还没看清楚呢啊,没什么好急的。”

他尚且不知道无奇是因为什么这么恐惧。

直到林森说:“那个尸首穿着的,怎么像是漕运司的衣裳……”

林森的父亲是漕运上的人,所以他很熟悉,就算隔得远,也依稀瞧了出来。

可话音未落他,他就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捂住嘴。

无奇却听见了,她的腿一软,浑身的血都冻住了。

她没到悬崖边去,看不见那尸首,但也无法看了,因为她根本不敢。

多亏柯其淳将她扶住了。

无奇身不由己,耳畔嗡嗡做响,像是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思维能力。

人本是可以非常脆弱的,只需要一点轻轻的恐惧,就可以将“人”完全的击垮。

而无奇的恐惧,就是家人,就是……失去家人。

瑞王闭了闭双眼,拢起的手攥紧,又微微松开。

从刚才开始他就没有动过,只是很冷很静地站在原地,却第一次的,雪了脸。

唯一仍从容镇定的,便是青石上的李靖了。

付青亭忍不住了:“你不要装神弄鬼,你、到底想如何?!”

青亭非常的清楚,要是底下的人是郝四方的话,这个责任自然得他担着。

本来一个郝四方不算什么,但他,却是无奇的父亲。

恐怕在瑞王眼里,这已经足够青亭以命相赔了。

他简直恨极了这个“孩子”。

李靖并不理他,只是看着瑞王道:“赵景藩,你怕了?”

此刻周琴北也笑道:“王爷,你居然也会怕啊……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能亲眼见到王爷这般失态,纵然是今儿死在这里,也是值得了。”

顾九也忍无可忍,上前喝道:“无耻贱婢,玷辱了镇国将军的英名!你今日还想活着离开吗?”

周琴北笑容一冷:“就凭你也敢提我父亲!”

顾九恨不得立刻上前,什么妖童,什么妖女,尽数拿下千刀万剐就是了!

就在他几乎按捺不住的时候,瑞王道:“郝四方呢?”

众人愣怔,而李靖的目光微微一亮。

瑞王冷道:“他是你的底牌,你不会轻易地将最大的底牌就这么亮出来。这对你来说毫无益处。所以……底下的尸首不是郝四方。”

李靖仰头笑道:“好啊,不愧是瑞王,我本来还有点后悔之前没先杀了你,现在倒觉着,留着你还是对的。”

此时此刻林森因为瞪大了眼睛细看,也总算看出了,他叫道:“那个是漕运司使从的服色,不、不是郝伯父,伯父的该是四品公服!那个是很好认的!”

蔡采石几乎给他吓晕过去:“你这死木头,以后这种要紧的话你先说出来行不行!”

他刚才听见瑞王的话还半信半疑,听了林森这般分析,立刻回头对无奇道:“小奇别怕,你听见了没有,不是伯父呢!伯父好好的!”

无奇几乎陷入失去父亲的恐惧泥沼里,因此就算瑞王之前的话,她都没有听见,直到给蔡采石大声在耳畔叫嚷了一阵子,才清醒过来:“你、你说什么?不是我爹吗?”

蔡采石道:“不是不是,绝对不是!小林子看见了……王爷也是这么说的!”

“真、真的?”无奇双眼里满是泪,完全不由自主地往外冒,她扭头呆呆看向瑞王的方向,但泪模糊了眼睛,她无法看清眼前的人。

瑞王死死地望着无奇,那双泪眼朦胧的眸子,让他的心骤然疼了起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跟李靖说底下人不是郝四方的时候,他的手心里也已经冒了汗。

而青石上李靖道:“这个人的确不是郝四方,因为……还不到时候。”

这一句话,把众人才放下的心又高悬了起来。

李靖似笑非笑地扫着底下的众人,此刻,虽然是天真无邪的孩童模样,但在众人眼里,这孩子简直就像是个令人战栗的神、不,是恶魔。

蔡采石先问:“什么叫做还不到时候?”

李靖道:“如果我不发信号,再过一刻钟,从上游下来的,就必然是郝四方。”

无奇撇开柯其淳冲了过去:“你、你放了我爹!你想要杀人……你杀我!杀我啊!我就在这儿!你怎么都可以!”她完全地语无伦次。

蔡采石跟林森赶紧跑上前将她拦住。

正在此刻,瑞王看着李靖冷冷道:“说罢。”

李靖眸色一动:“哦?”

“你的条件,放人的条件,”瑞王抬手,轻轻地一拂衣袖,淡声道:“你等的,不就是这个吗?”

李靖又笑了:“闻弦歌而知雅意,可惜啊,你我终究是道不同,不然……”他又看了眼无奇,眼中带着遗憾。

瑞王道:“没有什么不然。本王不跟傀儡为语,也不会跟乱臣贼子同党。”

李靖点点头,倒像是下了决心:“这么说,叫你从我果然是不可能的了。那事情就简单了。”

他抬头看着天空,语气也冷淡了几分:“平平曾允诺杀你,你不死,就要有另一个人死;相反,若要另一个人不死,那……瑞王殿下你,就得死。”

“住口!”

瑞王没有出声,付青亭跟顾九已经不约而同地怒喝。

付青亭尤其惊怒,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他恐怕就要上前将那孩子擒住。

这人实在太过歹毒了。

他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冒犯,而是公然地在逼瑞王。

瑞王自然不能死,那么,在别人、至少在无奇觉着,郝四方就是替他死的。

如果郝无奇对瑞王而言不算什么,那此事也似不值一提。

可偏偏付青亭很清楚!郝无奇对瑞王而说意味着什么。

他从未见过瑞王会为了个女孩儿这般反常,为了她,不惜放下身段乔装改扮去接近,就算被她刁难也仍不肯退却。

付青亭本以为以瑞王那孤高清冷的性子,一世都不会喜欢上什么人。

可他始料未及的是,赵景藩一旦喜欢上一个人会这么的“疯”。

现场沉默异常,只有瀑布水声。

李靖一点也不着急,他甚至没有开口催过瑞王。

周琴北盯着赵景藩,似嘲似笑地说:“王爷,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就算你喜欢郝家妹妹,就算她的确难得,但不过是区区一个女子,怎比得上王爷的性命矜贵?更别提只是她的父亲遇难而已,又不是她。”

话音未落,瑞王道:“青亭你过来。”

付青亭微怔,有些忐忑地走近:“王爷。”

瑞王看他一眼,探臂过去,猛然将付青亭腰间的短匕摘了下来。

“王爷?!”青亭本是能阻止的,可是他习惯了听从命令,所以只是抬手,却并没有制止瑞王,“您……要做什么?”

瑞王把那匕首拔了出来,看看雪亮的刀刃,抬眸看向李靖:“要怎么发信号,要怎么让本王相信?”

李靖的脸色原本很淡漠,直到看见瑞王手持匕首。

瑞王那看似冷漠实则决然的神情他看的很清楚,但他只是……无法置信。??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