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嗤地笑了:“你劝他?你跟三江还都没着落呢,就想给别人张罗了?对了,跟你们一块儿来的那个姑娘是什么人?”
无奇见老夫人果然一个照面就看出了春日是女子,诧异之余刮目相看:“您怎么瞧出来的?”
彭老夫人忍不住笑道:“我看三江对她的那副样子,还会不知道?要是个男子,三江还能那么看着她?那就糟了。”
无奇哈哈大笑:“我以为呢,原来是哥哥露出了马脚。”
因为才照面,无奇不想就透露出瑞王来,恐怕吓到老太太,就只说春日是自己的好友,要跟着她一起过来消遣几天的。
老太太倒是并没有追问,只说道:“说起消遣倒也好,我想起来,你小舅舅前些天还说,要去琅琊山住几天呢,这琅琊山上倒是多些有趣的地方,等你舅舅回来,让他领着你们去好好地逛一逛,什么醉翁亭,会峰阁,琅琊寺,还有那个苏东坡题词过的禅窟寺,你都可以去瞧瞧。”
无奇听的津津有味,心向往之,恨不得阮听雪快点回来。
老太太说过了这个,又打量无奇身上,说道:“我听你娘亲说,你以后就不必紧着扮男人了,倒也好。明儿叫人给你好好地弄两套衣裳来,我要看看小平平变回小姑娘的样子,一定比你娘当年还好看。”
“我哪里比得上我娘,”无奇禁不住有点脸红:“而且我穿这些习惯了,何必又麻烦。”
彭老夫人握着她的小手道:“什么麻烦,还是你自个儿不想穿?你瞧瞧你,真真的像是个小子,在这儿住着也好改改这习惯。改天回了京城,叫你娘看着没个长进,反而更像是泥小子了,以后怕不肯让你再来。”
“才不会,娘最听外祖母的话了。”无奇哼道。
老太太捏捏她的小脸:“那你自然也得听外祖母的话。”
晚间,彭老夫人吩咐厨下准备丰盛的菜肴,给无奇跟三江接风洗尘。
本来三江是要送无奇到了地方就该回京的,可是他也才跟外祖母见面,竟也舍不得就立刻走,而老太太自然也不许他立刻就走,便硬是留他住一夜,且说:“回头你娘若是怪罪起来,只说是我的主意。不许她打你。”
三江立刻奉承道:“外祖母,您真是英明,您怎么知道娘会打我?”
老太太看看他跟无奇,道:“两个孩子里总该有个抗打的,也好有点杀鸡儆猴的效用,你跟平平两个,自然该是打你的,难不成打她?”
三江垂头叹气:“唉,竟是我一个人扛着打。”
无奇促狭说道:“哥哥,回头你多吃点好吃的就补回来了。”
三江向着她挥了挥手,却终究只是虚晃,不敢碰她。
彭老夫人看着他兄妹两个,带笑道:“晚上有女山湖的大螃蟹,到时候你给你哥哥剥一个螃蟹,让他也高兴高兴。”
无奇笑道:“那也合适,我可以剥两个,给外祖母一个,哥哥一个。”
三江听说有螃蟹吃,口水横流。
不多时,桌子已经摆好了,除了大螃蟹外,还有清蒸梅白鱼,□□板鸭,藕香狮子头,蜜汁鸭舌,一半是清流地方上的名吃。
三江早早地叫了春日来,春日知道他们是家宴,本不想参与,可无奇也竭力留她,于是也在一桌上坐了。
无奇本要给三江剥螃蟹的,谁知她的手法生疏,差点伤了手,慌得春日忙制止了,便快手快脚地给她剥了一个。
无奇看了看那堆砌在一起的螃蟹肉,就道:“哥哥,这是姐姐给我剥的,我借花献佛给您吧。就当是为这些年你替我挨的打赔罪。”
三江听了这句,忽然想起在来安的时候无奇审讯案子的中中形态举止,这是他至亲的妹子,原先只当她是胡闹的丫头,可现在才知道,关键时候她比十个能干的男人还管用,怪不得蔡流风对她维护有加,也怪不得瑞王竟重用她。
他心头一动,点头叹道:“罢了,还当真不成?别说替你挨打,就是替你挨刀子也是情愿的。”
无奇本是说笑,听了这句倒是愣住了。
彭老夫人却斥道:“瞎说,你替妹妹着想自然是好的,只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快啐一口。”
三江果然听老夫人吩咐,往旁边啐道:“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无奇反应过来,便笑看了三江受伤的手一眼:“只怕哥哥不止是替我挨打呢。”
春日正在专心地又给她剥螃蟹,听了这句抬头看了眼,即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三江的手是那天为替她挡,给卫优所伤的。
只是她的情绪并不像是三江那样外露,仍是不动声色地,把一个剥好的螃蟹端到无奇跟前。
无奇忙道:“姐姐你不要老是给我忙。我自己会弄。”
春日笑了笑:“不打紧,我弄的快,你把那个给老太太吃就是了。”
无奇果然又将那个送给了彭老夫人,又给她舀了些酱醋,笑道:“外祖母,您可别怪我不诚心呀。”
彭老夫人吃了一口蟹黄,笑道:“要是你的诚心得弄的手上血淋淋的,那我可不愿意要,吃着也要害病的。”
大家都又笑了。于是春日又给无奇剥了一个,三江给春日剥了一个,又孝敬了老太太一个,最后都喝了热好的黄酒,才又吃别的。
这一宿,三江甚是快意,加上没有阮夫人跟郝四方管束着,竟放肆地喝醉了。
无奇也有些晕陶陶的,彭老夫人吩咐丫鬟仔细照看她,记得喂她喝水,才自去安歇。
一夜无话,次日,三江先来道别。
老夫人虽想留他,可又知道阮夫人在京内未免不放心,于是又嘱咐了几句,便叫他回去了。
且说三江快马加鞭离开清流,过明光,经过来安城的时候,却听见城门口许多人聚集着,正在说长道短。
三江放慢了马儿,隐隐地只听有人说:“实在诡异的很!他家里哪里跑出那许多蛇虫来,还生生地把个人吃了……”
另一个说道:“这可真是人间惨事,这老吴家里的女儿不是才带着儿子服毒自杀的吗,怎么这两个老的就又离奇惨死,总不会是他们家里冲犯了什么吧……”
三江听见一个“吴”,吃了一惊,赶紧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事?”
路人见他风尘仆仆,知道是个过客,便道:“我们在说昨儿城中发生的一件惨案。”
三江道:“是那个陈秀才的岳丈家里?”
“咦,你怎么知道?”
郝三江忙问:“他们怎么出事了?”
路人拧眉道:“说来实在可怖,不知哪里跑出来的那么多蛇,活生生把人咬死了,有的还钻进了那老吴的肚子里,有的从眼睛里爬出来……那人偏还没有死呢!可又实在救不成!你说可怖不可怖?听说县衙去的捕快们都吓得一个个面无人色,对了,那吴夫人都给活生生地吓死了!”
郝三江听得心惊肉跳,简直无法相信:“是真的?”
“这还有假?光是弄那尸首都弄了一整夜……真真的吓死人了!”
“这吴家像是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怎么就接二连三不得善终……”
三江听到报应来的这样快,心里本有些恍惚。
可听见路人最后一句,那恍惚却顿时消散:没干伤天害理的事?这老东西死的太迟了!
他哼了声,重新翻身上马。
三江觉着这件事情发生的的确离奇,但在知道了那畜生对他的女儿所做的事情后,便觉着这“离奇”来的着实正好!
想到绝望携子寻死的吴娘子,三江恨不得那老畜生死的很慢很慢,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好好地经历他曾经施加在无辜的儿孙身上的恐惧,痛苦跟无尽的绝望了。
清流那边,来给无奇做衣裳的裁缝师傅也说起了这宗来安城的骇异之事。
当然,裁缝怕吓到了老太太,所以没说的很仔细,只说是已经八月里了,竟然还有蛇虫主动攻击人,实在是奇事一桩。
彭老夫人道:“果然稀奇的很,一条蛇也罢了,怎么竟还那么多呢?”
无奇看向身边的春日。
她向着自己微微一笑,笑容镇定自若。
无奇清楚一定是春日做了安排。
她并不想听个中的细节,因为知道一定非常的可怕。
但是在她心里却隐隐觉着:不管是用什么可怕而恐怖的手段,都不过分。
她本来不是个酷刑的支持者,总觉着有点不太人道。
但是对于像是连自己的亲生子女都不放过的那中说畜生都侮辱了畜生的东西,就算是车裂,凌迟、再残忍的刑罚,都一点也不过分!
只是……一想到负责动手的这些人,是瑞王殿下所属的,心里忍不住有点毛毛的。
那位殿下,到底还有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呢。
一想到瑞王,心里跟着跳了跳,无奇瞥向春日,想问问她瑞王现在怎么样了。
不料心里想到什么,偏又来什么,只听裁缝师傅道:“对了,您老人家听说京城内发生的那宗奇闻没有?”??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