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往内,阮夫人心中想:“这?孩子倒是不傻。”
白夫人方才的形容举止,阮夫人看得出来,她对于无奇并不是真心的喜欢,话里话外透出了应付之意。倒是蔡二姑娘表现的还更热络些。
既然不是真心待见?为何还要前?来?阮夫人不由想到了蔡瑾玄。
但?她很快又将这?个念头压下了,只对无奇说道:“不管她是真心假意,人家既然亲自上门,已经是莫大的盛情,又主动开口邀约,……如今蔡大人已经是尚书了,就算是为了郝家着想,也不该拂逆这?份送上?门来的美意。”
无奇“哦”了声,挠挠头:“那、那好吧。”
阮夫人道:“何况你也该学学那些交际手段、见?见?京城中有头脸的内眷们了。这?正好是个很好的机会。”
无奇叹了口气,低头耷脑。
阮夫人却又犯了迟疑:“该穿哪一套衣裙呢。”
这?算是无奇身份大白后第一次露面,别的暂且不说,衣着上?要先做到无可挑剔。
刹那间阮夫人在心底把无奇现有的那些衣裳,包括她以及彭老夫人给做的,都一一在心里掠过,却总觉着不满意。
但?是算起来三天后便是蔡瑾玄的寿辰了,现做一套似乎也太迟了,除非赶工,但?就算让裁缝赶工,都不知道做出来的是否如意。
无奇听得好笑:“我那么多衣裳,随便挑一套都是极好的,怎么娘竟犯了难呢?”
“你懂什么?”阮夫人喃喃一声,揪着无奇回到房内,逼得她把所有的衣裙一一试过,在无奇以及宁儿、秀秀等看来,哪一套都极为好看出色,怎奈阮夫人的眼光太高,每一套都能挑出不妥,要么太素,要么太艳,要么太宽绰不合身,要么样式过时。
无奇觉着自己成了个不折不扣的衣裳架子,只管不停地脱脱穿穿。
次日,阮夫人带了无奇出门,专逛那些成衣铺子,想要给她挑一套现成的好衣裳,但?转了足足一天,仍是失望而归,不合身的不合身,但?凡合身的,有的不够华贵,有的又太过寒酸,总归没有十全如意的。
当夜无奇累的洗了澡后便呼呼大睡,歇了一夜才恢复过来。
才打着哈欠爬起来,却是宁儿听见动静从外头进来,笑道:“可见昨儿是真累坏了,别说是姑娘,连我也是睡得死死的,连起夜都忘了。”
无奇揉了揉眼睛,长叹道:“我才知道原来当内宅女子也不轻松啊。反而比我在外头还要劳累些呢。”
宁儿嗤地笑了,拉着她起身更衣,又道:“昨儿终究没找到可心的衣裙,不知道今儿太太还想不想出去了。”
“还去?”无奇抗议地叫道:“我可不去了,我的脚都走的酸了。何况我就不明白了,我那么多衣裙呢,难道就没有一套好的,我觉着样样都好,再说不过是去一趟蔡府罢了,又不是面圣,用得着花枝招展的嘛。”
宁儿给她把腰带系好,一边笑:“太太还不是为了你,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不能光看衣裳啊,头面首饰呢?先前?只有太太给的几?样,还有清流老夫人给的,总没有新鲜时兴的首饰。”
无奇闻言大吃一惊,瞪着宁儿看了半晌,便警告她道:“这?话你可千万别在太太跟前?说出来,倘若提醒了她,再跟着去跑一天选这?些,我直接找一根绳子?上?吊比较快。”
宁儿笑道:“人家女孩儿最喜欢这些了,宁肯多些珠宝首饰呢。”
无奇哼了声,白了她一眼,谁知目光转动间,发现桌上?多了几?样东西,便又转回来:“那些是什么?”
宁儿随着她回头看了眼,也诧异道:“不是姑娘翻出来的东西吗?我才进来的时候看见?,还以为是您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没敢动呢。”
无奇皱眉,喃喃道:“这?不是我的啊。”
桌上?多的是两个盒子?,一大一小,檀木雕刻,两侧镶嵌着金锁扣,透着名贵不凡。
也正因如此,先前?宁儿看见?后,才以为是无奇的东西,不敢乱动。
“什么?不是姑娘的?”宁儿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这?若不是无奇的,又是哪里凭空来了这?些东西?
无奇走到桌边上,本来满心疑惑,可心头转念,突然间想到了一点可能!
她往窗外看了眼,制止了宁儿:“别嚷。”
抬手扶在那个大些的盒子?上?,将金锁扣打开?,微微用力掀起。
才打开?,就觉着满目微光流转,旁边的宁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里间放着的,却是一件月白纱绣花对襟衫子,叠的极为整齐,一眼看去便知名贵不凡。
无奇愣了愣,伸手将它捧起来,轻薄丝滑带着珠光,那细纱上又像是笼着一层薄雾。
而在底下却还有一件淡蓝色的玉兰蝴蝶缂丝八宝裙,蝴蝶跟玉兰花皆栩栩如生?,看着就极至华贵。
宁儿呆呆道:“这?、这?是哪里来的?难道是太太叫新做了送来的?可我怎么不知道啊?”
无奇咽了口唾沫,才要将衫子放下,突然觉着手感不对,她低头瞧了瞧,才发现衫子?中间露出一点纸头。
无奇将衣衫放回去,将那张纸抽了出来,打开?看时,不由绯红了脸。
上?头的字迹龙飞凤舞,又透着俊逸隽秀,自然是瑞王的手笔。
但?更让无奇心头怦然而乱的,却是上面简单的几?个字。
——“穿给本王看。”
这?几?个字像是一点点火光,从她的脚下窜到了心头,又爬上了脸。
宁儿在旁边怔怔地问道:“姑娘,这?是什么,写的什么?”
无奇忍着脸热,赶紧将那张字条合起来:“没、没什么……”
她刚才就有点怀疑是内卫趁着她睡着把东西送进来的,只是、赵景藩无缘无故地怎么会送了这?些东西,而且写这?个给她看又是怎么样,这?分?明是明晃晃的调笑!
等等,难道,是因为昨儿她跟着阮夫人奔波着去选衣裳,给他知道了?所以巴巴地叫人送这?些来给她?
哼!难道她没有衣裳穿吗?何况还不知道合不合身就乱送。
偏不穿给他看!
做梦!
正在暗中咬牙出神,谁知宁儿看她脸色不太对,便唤道:“姑娘?”
无奇定了定神,心里暗暗叫苦:这?自然瞒不过人,除非她不穿,又叮嘱宁儿别说出去。
“这?是、这?是我悄悄地跟别人定的,你别管,也别问。”无奇只好暂时搪塞。
宁儿瞪大眼睛,心里自然有很多疑问,但?转来转去,目光最终落到旁边那个小点的匣子上?,便问道:“这?里是衣裙,那这儿是什么?”
无奇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才要打开?看看,又想到瑞王那个难以捉摸的性子,怕万一是什么奇怪东西……
于是先对宁儿道:“你先别看。”
宁儿惊奇地看她一眼,却也乖乖地听命先转身。
无奇这?才将那匣子又打开?,谁知才打开?,眼睛就给刺了一下似的。
此时此刻看着面前的东西,无奇已经完全明白了。
果然,瑞王是特意叫人送来的,多半是这两天阮夫人为了她去蔡府的事情而忙碌不堪,都给内卫知道了,所以赵景藩也知道了,所以才……
“姑娘,到底是什么啊?”宁儿已经按捺不住好奇之心了。
无奇叹了口气:“你看吧。”
宁儿急忙回身,当看到匣子内之物的时候,宁儿倒吸一口冷气:“神天菩萨!”
这?匣子设计的极为巧妙,合起来的时候看不出,但?打开?后,便像是阶梯般展开?,露出了三层,三层内都有不同之物。
金黄的缎子做底,缎子之上?,第一层是两朵精致绝伦的宫制金花,第二层,却是件黄金嵌宝累丝凤冠,最底下,是两件一套的累丝凤头金钗,栩栩如生?,精巧非常,金碧辉煌,灿烂耀眼。
怪不得无奇的眼睛都差点给闪瞎。
宁儿用手揉了揉双眼,目瞪口呆,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这?、这?里好像还有一个小匣子。”
此刻她已经完全丧失了敢打开?的勇气,只眼巴巴看着无奇。
无奇叹了口气,又将那旁边的匣中匣打开?。
仍旧是金黄缎子打底的两层格子,上?头,是一支黄金嵌八宝璎珞,底下,却是一支金丝缠绕卷云纹嵌珍珠的金镯子。
宁儿几乎要疯了,颤声道:“姑娘,这?都是你定的?!”
她忘了无奇叮嘱她不要吵嚷的话,大声叫了起来。就算宁儿没见?识过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可也看出这几?样物件,哪一样只怕都价值千金……姑娘居然定这?些东西?这?恐怕把整个郝府卖了都买不起啊!
无奇抬手扶住额头,暗暗磨牙:“到底在干什么,显得你有钱不成。”
心底好像是瑞王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浮了出来,他笑着说道:“平平,穿给本王看……”
大概是给黄金的光芒照的,无奇的脸更加红了。
正在宁儿要失去理智的时候,外头脚步声响,小丫头还没进门就叫道:“姑娘快!”
无奇回神,诧异地转身走过去一步:“怎么了?”
丫鬟焦急地说道:“是老爷叫小厮来说,宫内、宫内来人了!叫姑娘快去外头接旨。”
“接、接旨?”无奇还没有从瑞王的这?“大手笔”中清醒过来,闻言又是大惊:“什么旨意?”
“我怎么知道呢?”丫鬟拉着她不由分说往外就走:“横竖您快去就是了!”
无奇身不由己跟着她往外走,走到门口回头对宁儿道:“先收起来,别、别叫人看见?,千万记住!”
宁儿一肚子?的话想问她,尤其想问问她哪里“偷”来的这?么多金子?宝贝,可却没机会。
直到无奇去了,宁儿回头看看那满桌子?的宝物,手心冒汗:“这?、这?可如何是好……”又想到无奇刚才还说不是去面圣不用打扮,可这会儿宫内就来了人,这?姑娘的嘴敢情是开过光的嘛。
宁儿狠狠地揪了自己几?把,才从那令人发狂的震惊中清醒了几?分?,赶紧先把首饰盒子?盖起来,可小心翼翼地捧在怀中,将屋内左右打量,竟不知要藏到哪里才妥当。
且说无奇跟着丫头出去外厅,阮四方正接待来传旨的太监,见?无奇露面,太监宣了皇帝口谕,竟果然是传无奇即刻进宫面圣。
四方不知所措,可惜太监也说不出个缘故来,只催着她快行动身。
无奇心里没底,可也不想让父亲担心,便只安抚了几?句,便随着太监出门,郝四方无奈,只好进内去跟阮夫人商议。
而无奇出门之后登车,随着向宫内而去,车行半路,忽然停了下来。
隐隐听外头说话声响,无奇正在诧异,掀起帘子?往外看,冷不防车厢门打开?,却有个人闪了进来。
无奇扭头,当看见?那人的脸的时候,哑然:“王爷?!”
赵景藩毫不客气地在她身边坐了,把袍子?抖了抖,转头看向她身上?。
无奇因为是女装,这?会照面,居然有点羞窘,便低了头哼道:“王爷怎么……这不合规矩吧?”
一根手指递了过来,赵景藩将她的下颌轻轻抬起:“什么叫规矩,先给本王好生看看。”
其实他也有点紧张不敢认,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华服丽容的少女,虽知道是无奇,但?还是……心跳都忍不住加快。
无奇把他的手打开?:“又胡闹?”
瑞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目光像是要黏在她脸上身上:“什么还没干呢,怎么叫胡闹了?”
无奇眨了眨眼,想到先前?给他在颈间留下奇怪的痕迹,给阮夫人看出来一事,忙往后挪了挪。
瑞王自然发现了,疑惑道:“你怕什么?”
无奇咳嗽了声:“没什么,避忌些好。王爷到底来做什么?我是要进宫的,你知道吧?”说到这儿她忙问:“对了,你可知道皇上?为何突然传我
?是好是歹先透个信给我啊?”
瑞王才思?忖着说道:“说实话,本王也还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翰林院那边的事情,是你帮着忠勇伯解决了的?”
“啊,其实也不全是我,后来是蔡大哥……”
蔡流风的名字大概对瑞王而言就是“乌云盖顶”的代名词,顿时皱了眉:“哼,就知道那种地方,聚集着许多自命不凡的家伙,其实很容易藏污纳垢。”
无奇觉着这?话古怪:“王爷,您在说什么?”
瑞王道:“那些自诩高明的翰林,多是些外表正经的,私底下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不堪的事情,所以如今出了谋害人命的事情也是不足为奇。”
无奇正好奇为什么他无缘无故开?始“攻击”翰林院,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王爷,不能因为出了一个害群之马就把翰林院整个抹黑了,而且您这一番酸溜溜的话若是因蔡大哥而起,可更不公平了。”想想偌大的翰林院只因为蔡流风一人而被瑞王如此贬低,也是无辜横祸。
赵景藩倒是不否认,还堂而皇之地说道:“怎么不公平,他要你去蔡家赴宴,就公平了?”
提起这个,无奇想起家里那些闪瞎人眼的东西:“你、真的是王爷叫人送的那些衣物首饰?”
“除了本王还有何人,”赵景藩泰然自若地微微一笑,忽地又盯着她问道:“怎么,难道你没看到本王留给你的字条?”
无奇扶住额头,她倒是宁肯没见?过!他真做的出!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感谢在2021-01-2622:58:40~2021-01-2723:1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jada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青原上草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