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敢怠慢,也纷纷腾出手,向静观大师还礼。
“静观大师,这个饭的味道真好,我在里面尝到了榛蘑的味道,您是不是把我家那口子从关外带来榛蘑也一起做到福饭里去了?”有个穿着粗红布棉袄的中年媳妇子开口问静观。
静观笑着点点头。
阿俏在她师父身后一拍后脑,这才想明白一直纠结她的那个问题:惠山本地是怎么会出产榛蘑的。
“大师大师,里面的干茄子是我上回带来的那些吧?”
“这黑豆挺糯的,像是我家出产的品相。”
“……”
人们纷纷出言询问,而静观师太则不断地点头回应这所有“福饭”里的材料,都是这左近各家各户,你出一把豆,我晒一屉干菜,这样才聚到西林馆来的。
阿俏低下头,手中的木勺再度盛出一碗“福饭”,饭里是各色杂豆、杂菜,简简单单地顿在一起,只用盐调味,完全不加任何增鲜的东西。
就是这样一道“福饭”,静观师太口中,在神佛们关照之下做出来的斋饭,却凝聚了这附近乡邻的大方好客,和他们对来年生活的美好愿望。这些朴实的美好汇聚在一起,就做出了这样一道人人都赞好的“福饭”。
阿俏望着这碗饭,忍不住微微发笑,她好像又学到了什么。
这时候有一名穿着华丽的阔太太望着阿俏,开口问静观师太:“大师,这位是不是就是您上次收的那名小弟子?”
这下子,西林馆的注意力一下子全聚在了阿俏身上。
“张太太,谁说不是呢?您是没见着,前一阵子这姑娘整天上山下山地拎水干活儿,可实在了。”有人代静观师太作答。
阿俏猜那位张太太像是张老板的夫人,因为她一脸富态,与那胖胖的张老板有点儿夫妻相。
“我是听我们那口子赞过这姑娘,觉得她挺好的。可是李善人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总是拉着我们那口子,说是这姑娘不适合做静观大师的弟子。我瞅这姑娘挺好的,有她帮着,静观大师做出来的‘福饭’,味道也是一样的好。这有什么不适合的?”
张太太出言询问,在场没有李善人,因此无人能答。
静观师太便就此合什,向张太太行了礼,说:“务请张太太帮忙,在张居士面前帮忙说项,我已认定了这姑娘传我平生的厨艺,若是李善人能打消这念头,那是最好。”
阿俏在静观师太身后听见这话,不由得低下了头,眼有点酸,脸有点热:都是因为她的关系,让她的师父还要这样放下身段求人。
她却没想到这于静观其实不是什么事儿,静观没有“我执”,想到就说,想求人就行礼,非只为了阿俏这件事,为了旁的事,也一样是可以的。
张太太赶紧还礼回去,连连说:“这可不敢当,这可不敢当!”她想了想,到底还是叹了口气,说:“可是李善人那脾气,您也是知道的,一旦倔起来,十头骡子都拉他不走。要想他改主意,怕是可得费些功夫。”
这位阔太太扭头看向阿俏,大声说:“姑娘,你可别太放在心上,李善人不是针对你,真的不是针对你。”
阿俏听见张太太连说两遍,连忙点头微笑称谢。可是她的笑容却有点儿苦,张太太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善人就是在针对她阿俏啊。
自从上回李善人在飞行学校发难,刻意要为难阿俏之后,阿俏向好些人打听过李善人的为人和喜好。
这位李善人,一向好面子、爱虚荣,为人做事一板一眼,倔起来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颇像是张太太刚才形容的那样。
偏生此人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富绅,家中本来是种桑养蚕的,后来到李善人祖上一辈,花重金进了几台缫丝机,这十里八乡织锦的小作坊就再也竞争不过李家。好在李家大度,事情做得不绝,而是将乡里手艺好的工人都请来做工,李家一下子发达了,却也落了个好名声。
到了李善人这一辈,他明面儿上更加乐善好施,因此才会得了个“善人”的名号。再加上他在本地有很大的影响力,其余几家富户也大多与李家有些生意往来。没哪家人会犯傻,为了阿俏这么个省城来的小姑娘得罪李善人。
所以,阿俏任重而道远,这降服李善人、让他认可自己的任务,最后只能落在她自己肩上。
过了三刻钟的功夫,惠山禅寺来人,将西林馆做“福饭”的大锅连锅抬走,送到惠泉跟前,请诸位百姓随意品尝。
阿俏也跟着去看了热闹,见到飞行学校有好些学员竟也从学校里出来,见到品尝“福饭”的大场面,好奇起来也各自取了一碗在路边上尝着。
阿俏上前去向他们打招呼:“孟大哥、向大哥、周……嗯,各位新春大吉!”
孟景良与向小刚见了阿俏,都吓了一跳,赶紧还礼。只有周牧云一个,面不改色,看也不看阿俏,抬手就往口里送了一筷子“福饭”,嘴里还在嘀咕:“这个总归不会也是你做的了吧!”
孟景良和向小刚遗憾地望着周牧云:“这个可是……西林馆做的‘福饭’呐!”
阿俏不理会周牧云,连忙问孟景良:“孟大哥,昨晚后来……学校里可还好吗?”
孟景良明白她想要问实验室的事儿,连声安慰:“没事了,我们的人虽然轮流守了一夜,可是一直到后来,都什么事儿没有。今天一大早,沈先生就从镇上请了人过来,几处重要的地点门窗都加固过,连锁也换了。阮姑娘你就放心吧!”
阿俏想了想,又问:“是什么人昨晚偷溜进了实验室,后来查出来了么?”
孟景良与向小刚两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表示还没有半点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