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第213章(2 / 2)

她已经有了七八成的把握。周牧云早已知晓了阮清瑶的身份,甚至渐渐地只“你我”相称,不再用“阿俏”这个称呼了。

早先阮清瑶去扶周牧云起身的时候,阿俏看得清楚,周牧云当时抬起蒙着纱布的双眼,冲她站的这边扬了扬。后来阮清瑶扶他坐在椅上,周牧云也微微偏过头,似乎在听着她这个方向的动静。

只不过,周牧云即便听出什么,也不愿当着阮清瑶的面儿戳破罢了。

然而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如今阮清瑶成了那个不开窍的。她早已彻底抛却了以往那样玩乐至上、夜夜笙歌的生活方式,即便是在上海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她也只心甘情愿地守着着小小一隅,守着她认为重要的人。

阿俏心知周牧云手术之后,她一定得来。到那时候,大约就该是撮合这一对的时候了。

她离开医院之后,径直去了宁淑的成衣店。毕竟还有阮茂学的话,需要带给母亲。

宁淑的这间成衣店近来生意很好。有宁淑的搭配与眼光,和范惠红的手工,这间专门做订制女装的高端成衣店如今已经在上海滩站稳了脚跟。甚至股东们已经在商量,准备将旁边一间小门脸儿也盘下来,扩大成衣店的规模。

阿俏赶去店里,先是抱着范慕贤小朋友亲了一口,再去看母亲与范惠红。

宁淑见到阿俏大喜,赶紧先接过阿贤,丢给阿俏一件洋装,要她赶紧换上去。

阿俏见是一件奶油白的小洋装,式样非常新派洋气,洋装从肩头到腰间,斜斜地缀着长长一片水钻,反射着璀璨的光芒。

阿俏好奇地问:“这么金贵的礼服,是谁的呀?”

宁淑笑而不语,只管推阿俏去换上。

阿俏穿上之后从试衣间里走出来,宁淑与范惠红两人见大小正合适,都相视而笑。宁淑乐得合不拢嘴,说:“还好阿俏你的尺寸娘都记着,原本还担心不合身要改,赶不上你办喜事呢!”

“办喜事?”这回轮到阿俏懵圈了,“什么喜事?”

“傻孩子,你难道以为,上回在市府登记一回,就算是结婚了吗?”宁淑嗔道,“不是早说了会给你补一次婚礼?你瞧清珊她们,左一席右一席的,我可不愿自己的闺女婚事办得那样潦草。再说了,你外祖父,舅舅舅母都在浔镇等着,就等着你带姑爷回去摆喜酒呢!”

这下轮到阿俏大吃一惊了。

“浔镇?”

宁淑点头:“是啊,这还是姑爷亲自安排的,原本说暂时不告诉你,该给你一个惊喜的。可是我想,这裙子总不能不试一下啊……”

阿俏一听说是沈谦安排的,提起裙角,转身就往外跑。

宁淑在后面喊:“阿俏,阿俏……”

“袖口和裙裾的边都还没收完呢!唉,这丫头!”

可是阿俏却都顾不上这些,奔出去找到等着自己的车子,拍着车门说:“快,快走……”

“阿俏,你为什么觉得,我去了浔镇,就会有危险呢?”

沈谦坐在办公桌前,双手十指相互撑起,只顾着欣赏阿俏身上这件漂亮的洋装,仿佛有些漫不经心地问。

阿俏一下子哑口无言。这教她如何能向男人解释,难道要说是上天托梦么?眼前这男人,会否又当她的话是无稽之谈?

斟酌片刻,阿俏稳了稳心神,认认真真地开口,说:“小爷叔……”

“小爷叔”是沈谦在帮会里的称呼,阿俏突然用这称呼唤他,男人脸上一下子浮现出玩味的笑容。

“您在省城和上海,势力都不小。然而浔镇虽然是小地方,可毕竟您的人人生地不熟。若有人想对您不利,则定然会选择您不熟悉的地方做手脚。喜宴这种场合,又是鱼龙混杂,您手下的人固然精干,可也难免会有疏漏……”

阿俏努力地侃侃而谈,装出一副认真分析而且很有道理的模样。

沈谦则绷着脸望着她,开口又问:“你怎么知道会有人对我不利呢?”

阿俏:“这……”

她又无言以对了。

沈谦到这时实在绷不住了,招手叫她过来,然后一把揽住,让她坐在自己怀中,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笑道:“我的傻姑娘……”

阿俏能感觉得到男人身上的热度,不免也有些脸红心跳,但是,什么——傻姑娘?她怎么又傻了?

沈谦则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其实你说的没错。”

她不是那种善于在权术阴谋里打滚的人,她在这个世上迈出的每一步,都是靠自己的真本事硬打硬扛迈出去的。

可就是这样,阿俏动起脑筋来的样子便格外可爱,可爱到沈谦略觉难以自持,即便眼下是在办公室里,他也不愿将她放开。

“可是,你愿不愿意,相信你的男人一回,相信你的男人,肩上扛着你的将来,所以一定会护着自己周全,也护着你周全?”

沈谦望着阿俏的眼睛。

他非常想破除阿俏的心魔。

她既然担心他会在浔镇出事,他就故意去浔镇——反正在那里,正好可以做一个局。在上海没办法了结的一些事儿,可以在那里了结。

“离开这么些时候,你难道真不想回浔镇看看?”

沈谦在她耳边说话,挑动她的乡愁。

的确,浔镇,有时梦里都能感觉到水乡晨起时弥漫的淡淡水汽。阿俏一面想,一面下意识地伸手去揪沈谦领口的一枚纽扣。

若说不想,那定是假的。

“夫人,在下领口的这枚扣子,再揪就要掉了。”沈谦小声提醒阿俏,几乎要笑出声了。

阿俏猛然省起,赶紧抬手,松开沈谦的衣扣,脸上全是红晕,恨不得转头找个地方藏起来。

沈谦却转了严肃:“阿俏,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有了你的提醒,我也不是全无防备。”

“所以,你信我么?”沈谦末了小声问她,“我会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礼,让世人都知道你是我沈谦最心爱的妻。而我也会和你一起,平安回到上海。你愿信我么?”

阿俏听了,思忖片刻,终于默默地点了点头,将面孔贴在男人胸口。其实她一直没有向沈谦透露过半点——上辈子,原本该是沈谦在浔镇遇险,可是最后死的人是她。

人生里有些坎儿,总得自己抬脚迈过去。

如果迈不过去,那就是命了。

数日之后,沈谦与阿俏到了浔镇。

阿俏到底还是说了个谎,只说她那些预感都源自一个噩梦,梦中似乎是沈谦的车被人做了手脚,因此才出了事故。

所以这一次沈谦带着他手下的兄弟们一起出发去浔镇,事先安排了周密的计划,司机也是沈谦最为信任的亲人。旁人问起,沈谦就只笑说是有些预感。旁人都只道小爷叔是个莫测高深的人物,这样做必有深意,便都一一照做,不敢有丝毫懈怠。

如今浔镇已经修了公路,车队可以一直浩浩荡荡开到镇东头。

一路行来非常顺利。沈谦与阿俏到了镇上,立即拜会阮老爷子、舅父舅母,并着手准备喜宴。

沈谦极少离开阿俏。

然而他也有不得去处理一些公务的时候。

“我知道了!”沈谦听了阿仲的回报,略点了点头,说:“让他们去把车子发动起来,我这就过来。”

阿仲听了,以为小爷叔要向夫人去打声招呼,当下应了,自己去找司机。

沈谦没过多久就出现在村东头。他们从上海开来的车子都泊在这里。

他的司机这时候已经将车子发动,低着头候在驾驶座上。

沈谦似乎看也没看,直接拉开车门坐在后排,轻哼一声说:“走吧!”

司机一反手,已经熄了火,马达的轰鸣声就此停了。

沈谦像是略感诧异,抬起头来。

他一抬头,便见到一枝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眉心。

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这时候随手取下头上戴着的帽子,露出一张属于年轻人的面孔,只是这张面孔毫无血色,显得有些青白。

“呀,原来是表哥!”

沈谦认出了来人,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驾驶座上坐着的年轻人不是别个,正是宁有信。沈谦索性顺着阿俏的称呼来招呼宁有信。

宁有信听见“表哥”这个称呼,一下子黑了脸,手中的武器微微颤动。

沈谦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微笑:

“宁表哥,我已经在浔镇,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