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普撑伞将后车门打开,隔着蒙蒙雨雾,干净光洁的男士皮鞋落地,踩进柏油路边凹凸不平的水洼。
视线上移,是傅承致精致俊朗的脸,颀长的身形穿过马路朝她走来。
便利店外的餐桌老旧,还有伞外飞溅进来的雨水,直到霍普用携带的手帕先擦干净凳子,他才屈尊降贵在令嘉对面落座。
“令嘉。”他目光挑剔扫过一眼桌面,才不紧不慢开口,“你能为自己想出的办法就是借酒消愁?”
令嘉挂了电话,把喝空的瓶子隔空扔进垃圾桶,没说话。
但垃圾落进桶底重重一声闷响,昭示着小女孩的不甘的怒火与愤懑。
傅承致没有介意,从她身边拿了一罐酒打开,浅抿尝了尝,口感和劣质香槟接近,酒精含量还挺高,烧得舌尖微麻。
“你不打算听完我的条件吗?”
令嘉没有回答,傅承致放下易拉罐,接着开口,“我替你解决宝恒的危机,以及你父亲欠下的一切债务,买你两年时间。我给你两年时间重新认识我,倘若两年结束,你仍然对我毫无感情,可以自行离开。”
令嘉转头看向他,不敢置信,“你疯了吗?否则怎么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我怎么会爱上你?我是你弟弟的女朋友!”
“他已经死了。”
傅承致毫无感情冰冷地提醒,“当然,就算他还活着,这也不是什么违背天伦的事情,你们没有结婚,没有必要为他守贞。”
似是看令嘉唇角发颤,无可辩驳却又愤怒无助的样子实在委屈。
傅承致缓下声,循循善诱,“令嘉,等你再大一些就会明白,这世界比你想象中险恶千倍、万倍,相比之下,我对你已经足够仁慈。”
“混蛋。”令嘉吐出两个字,用尽了全部力气。
她浑身紧绷,极力才忍住眼泪,从头到脚都写满抗拒和厌恶却没有办法把酒泼他脸上,甩身离开,因为说“不”的代价,她付不起。
还是个孩子啊,连脏话都只会这一句。
她并不知道自己那漆黑倔强的大眼睛里,摇摇欲坠的泪珠多么惹人怜爱。
傅承致按下感慨,心头微软,施恩般开口:“当然,只要你听话,在你不同意的前提下,我不会碰你。”
“真的吗?你确定?”
令嘉觉得自己就像掉进蛛网的蚊虫,挣扎着却被越缚越紧,都已经完全绝望了,没想到还能听他说出这一句。
不管是假话也好,希望也罢,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最后确认,“我凭什么相信你?”
傅承致抬手一个响指,霍普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拿出文件夹。
打开只有薄薄一页纸,没有附件,清楚地罗列着两年内,令嘉除工作时间外应履行的职责。
其中第一条就是搬入他的居所。
令嘉当即如临大敌,再往下看,逐字仔细理解完合同上每一个字,却发现除了陪吃陪喝陪玩,傅承致并没有提出其他更过分的要求。
“你可以把刚刚约定的事情补充上去。”
傅承致一开口,霍普便将笔递到她手中。
令嘉迟疑着接过,凝视傅承致的眼睛,试图想要从其中找出玩笑、戏谑或是其他情绪,但都失败了。
他看起来很认真。
白纸黑字,甲方那一栏傅承致已经签了名,盖上他的私人印鉴。
令嘉虽不是法学院出身,但基本的合同她还能看明白,这张纸上没有任何模糊不清的表述和多义的单词,简单精准到几乎不可能存在陷阱。
她僵硬的手动了动,在补充条款部分,补上刚刚傅承致随口说出那一句承诺,写下逗号又暂停问他:“如果你违反了承诺该怎么办?”
“那就提前结束两年合约期。”傅承致靠在椅背上,姿态显得十分轻松。
令嘉思忖两秒,觉得这项违约条件可以接受,再次动笔,一词不差将他的话原封不动补充到条款里,划上句号。
笔尖移到签字那一栏,她的手悬在半空良久,再三犹豫,终于潦草落笔。
合同即日生效。
签完字的瞬间,她怕自己后悔一般,飞快将笔扔回桌面。
难以想象,她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但至少是个好价钱,不是吗?既然傅承致承诺了不碰她,就当找了个危险的混蛋当室友同居两年。
何况她可以接很多戏,用大量的时间在外拍戏把两年填满,他这么忙,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空盯着自己。
令嘉隐约明白自己是在危险边缘游走,是和恶龙在做交易,她不知道这份合同会将她的未来变成什么模样,但有一点很清楚,如果她没签字,日子连今天也过不去。
“霍普。”
傅承致开口唤人。
助理应声收起笔,将签好的文件递给令嘉一份留存,另一份放回公文包。
“时间差不多了。”
傅承致起身,像个骄傲的胜利者巡视自己的领地,“地址你知道在哪儿,需要我派人帮你搬家吗?”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好吧,我给你一下午的时间收拾心情,晚上见。”傅承致微笑起来,风度翩翩递过手。
“合作愉快,令嘉。”
令嘉盯着那修长白皙的指节,没有立刻把手递上去。
时间停滞了两秒,她猝不及防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清脆而响亮。
一旁的霍普和司机直接就吓呆了,怔了好几秒钟没能反应过来。
连傅承致自己都没料到,他被打侧过去的脸迟迟没有偏回来,眼睛里有不可思议、不敢置信,但唯独没有震怒,他抬手轻轻触了一下自己脸颊,平静开口,“令嘉,这是自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赏我耳光。”
“第一次,我可以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