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西洋各国船式,日新月异,即邪狐,蕞尔小邦,犹能节省经费,岁添巨舰。大夏自十四年海军开办以来,迄今未添一船,仅能就现有大小二十余舰勤加训练,窃虑后难为继!”
“如今正直海防吃紧之际,朝堂之上,仍议而未成,历年空谈,竟成画饼……”
“如今开战,水师,怕是只能辜负皇恩咯!”
林珏盯着那座椅上的老人。
他现在才发现,那老人的骨架宽大,只是缩在椅子上,所以才不显眼。
那个老人,此刻抬手揉着太阳穴,带着几分,像是“忧国忧民”的疲态。
林珏咬着牙关。
声音嘶哑。
“所以,中堂大人,也知道水师打不赢!”
“那打不赢之后呢!”
“邪狐的部队,会从凛寒国杀进来,他们会先打鲲城,再打鲲鹏湾,狮子口……之后剑指京平!”
“他们所过之处,会死很多百姓……那都是无辜平民。”
座椅上的老人,抬起眼皮。
盯着林珏。
那眼神,在这一刻,竟如鹰隼一般锐利。
像是刀子。
接着,那位中堂大人眉头皱起。
他又瞥了一眼,此刻完全匍匐在地,完全不敢抬头的马吉芬。
“马吉芬,你这位副官,甚是有趣呢。”
“不过罢了……”
“毕竟是留洋回来的水师官吏,人才难得……”
“能认识到邪狐船舰不俗,也算是有卓识远见。”
“若是如你所说,水师,路师,皆战败,怕是也只剩谈判一条路。”
“能谈判休战最好……”
“若万一谈判不成,只有迁都长安,和邪狐鬼长期作战,邪狐必不能征服大夏,大夏可以抵抗到无尽期。邪狐最后必败求和。”
林珏此刻,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老人。
原来如此。
原来他都明白……甲午年的这一战,假如大清铁了心要打,邪狐鬼就赢不了。
因为两国在物资和战略纵深,都有差距,大夏在与邪狐的战争中也并非无一战之力!那为什么在一年后,还要签那个条约?
为什么不能硬气一点,直接跟邪狐鬼说:赔钱可以,割地不行。
为什么要割地,要把当年的辽东州,凤凰城,夷洲岛……那么多的土地,都割让给邪狐。因为地不值钱?还是因为那些城邦里的百姓,不算是同胞?命不值钱?
而就在这时,那位老人幽幽的声音再次传来。
“当然,这也只是老夫的一厢情愿……皇上和太后,绝不会同意和邪狐鬼继续打下去!”
“到时候估计还是得谈判!”
接着,那位老人扭头看向窗外的戏台。
“我好似一块肥肉上砧板,我好似过渡上了漏底的船,船到江心补漏难。”
“这唱词,写得真好!”
“恰似老夫……老夫,就是这大清的一个裱糊匠!”
林珏抬起手,摩挲了两下自己的胸膛里,那个齐天大圣的面人。
“不能不求和吗?中堂大人,你自称裱糊匠,就看不到这大清朝的腐朽,你为什么从不在朝堂之上,提触及皇权的变法?还是你也只是想着,只要自己和大清朝堂还能苟延残喘,所谓的民生经济、民族尊严,就不重要?这些年来,中堂大人,中饱私囊的银子,还不够吗?”
而就在这时,坐在座椅上的老人,一拍桌子,猛然站起。
“大胆!国家大事,也是你个水师小吏,随便非议,皇上在,大清在,大夏就在,赔些银子,割些土地……等以后大夏富强,迟早能够拿回来……至于会死的百姓,世界变局之下,哪里不会死人!”
“更何况,死的只是一些平民……至于中饱私囊,谁给你的胆子,这么污蔑老夫?”
林珏看着那个老人,咧嘴笑了笑。
他的手,划过虚空,手中,在这一刻,多了一枚香炉。
“李章铜,你知道孙悟空吗?身如玄铁,火眼金睛,长生不老还有七十二变,一个跟头啊,就是十万八千里!”
“狮子口外,有小女孩儿说,水师,就是她眼中的孙悟空……你不在乎的大夏土地,我在乎,你不在乎的国家尊严,我在乎,你们大清朝的高官,皇帝,士大夫,不在乎的贱民生死,我也在乎!我今天想要演一把孙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