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父亲!”洛长凝亲手将洛文槺扶起,蹙眉道:“你我父女之间讲究这些作甚?”
“呵呵,这是礼数。”洛文槺笑笑,随后与女儿一同入座。
“我来的时候好像见宫里动静不小,还在宫道上瞧见御林军的统领启翔了,怎么回事?”洛文槺接过兰淑递给他的茶盏,喝了口茶,又说道:“可是宫里出什么事了?”
洛长凝目光一凝,冷声道:“父亲,宫里的事也是您能打听的吗?”
洛文槺闻言,拿着茶盏的大手微微一抖,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他知道女儿这是在提醒自己,外臣探听宫闱之事乃是大忌。
“是臣失言了。”
洛长凝叹了口气,说道:“兄长与云弟近日如何了?”她口中的兄长便是洛文槺的长子洛重祥,而云弟,则是指洛家幼子洛重云,深居宫中,对于家人她格外思念。
“哼,你那兄长是什么样你还不清楚?”洛文槺脸上浮起怒气,“天天就琢磨着那些木头机械,简直就是个玩物丧志的废人!”
洛长凝听后忍不住揉了揉额,自己这长兄洛重祥自幼聪慧伶俐,更是被父亲精心培育的,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偏痴迷于奇技淫巧之道,并颇喜与匠户大能结交。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封建时代,他这样的爱好和行为自然是会被人所鄙夷的。洛文槺每每谈及此事都难消怒火,身为他左相洛文槺的儿子,又怎能一心钻营这些旁门左道?
最让洛文槺感到生气的是,当年洛重祥在先帝朝时便高中了进士,当时先帝念及洛文槺持政多年,特意给了洛重祥一个恩典,让他自行选择就任的机构,洛重祥这家伙竟然选择了工部,被先帝擢拔为工部员外郎。
按理说一部员外郎也不算差了,但他是洛文槺的儿子,每每洛文槺提及让他换职之事,洛重祥都会跟他这个当爹的顶牛,他能不生气吗?
“至于你那弟弟,他也不是个好东西!”洛文槺谈及小儿子时,脸上的表情也没好上多少,“天天就顾着舞刀弄枪,还喜欢跟那群勋贵武将们混在一起!活脱脱一个粗野莽夫!”
洛长凝听后忍不住一笑,她这弟弟洛重云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自小喜欢舞刀弄枪,圣贤书是一日都读不进,反倒对古往今来的兵法充满兴趣。不过洛重云还真给兵法琢磨出道来了,若跟他谈论古往今来的吏治政事,她可能一窍不通,但要论起兵法策论,他洛重云定能说出个长篇大论来。
喜好兵法,善舞刀兵的洛重云便选了个京城守门卫的差事,当初可差点没让洛文槺气背过气。
大儿子不像样,喜欢搞些奇技淫巧,小儿子更混蛋,舞刀弄枪咋咋呼呼。
接连两个儿子,竟就没有一个像他洛文槺的。
“这两小混蛋就没一点像我的。”洛文槺骂归骂,但脸上的慈爱之色却骗不了人,再怎么样也是自个的儿子,他又岂能不疼?
说着,洛文槺又看向了女儿,脸上露出慈爱之色,“我和你娘总说你最像我。只是......你是个女儿身......”
“女儿身就女儿身呗!”洛长凝调皮一笑,“您女儿多有福气,都当上皇后了,可以使唤您这个老子,还不够有福?”
“你呀!”洛文槺忍不住摇头失笑。
父女二人相互寒暄完后,洛长凝正了正脸色,开始说起了正事。
“往后父亲为人做事还是要低调些好。”
“这话什么意思?”
洛长凝目光微沉,说道:“他穆家不就是个例子?”
“那是因为他家出了个不肖子孙!”洛文槺摇着头,“你哥哥和你那弟弟虽然不争气了点,但不至于惹出那种祸事。”
“父亲,您没明白女儿的意思。”洛长凝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语重心长道:“皇上现今对您委以重任,除了看重您的能力外,难不成就没有别的原因?”
洛文槺也是人老成精之人,听到女儿这话,忍不住皱起了眉,“我知道,还是为了制衡慕党。”
“慕党若被消除干净了,您呢,该如何?”
“我?关我何事?”
“呵!”洛长凝一笑,眼神变得凝重起来,“朋党这种东西,历朝历代都消除不尽,若慕党没了,朝堂上是不是又会滋生出新的朋党?”
洛文槺闻言一怔,“你的意思是?”
“届时慕党一除,整个朝廷唯有父亲居之首位,届时无须父亲刻意结党,大势之下自成一党!”洛长凝目光一沉,声音郑重道:“父亲,可想过这个问题?”
洛文槺只觉浑身一颤,洛长凝的话他听明白了,也听懂了。
洛长凝说的不错,届时慕党被消除干净,洛文槺这个左相就会成为整个大宣朝堂最有权势的首要重臣,届时他就算没有结党之心又如何?一茬又一茬的官员会自己靠过来,届时就算没有结党之心,也会行得结党之实。
女儿这话给洛文槺惊出一身冷汗,明明还是炎热的夏季,他却感觉手脚有些发凉。
“所以,父亲一定要低调谨慎,不仅是您,咱们整个洛家,也要低调慎重。”
“你说得对,为父心里清楚了......”
洛长凝望向窗外,表情变得平静了起来,她知道,刚刚与父亲说的这些话很快就会流入楚天耀这位皇帝的耳中,而这,也是她想达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