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灯瞎火的,天亮了再弄吧。”
任朝翼试了几次确实不行,只好无奈地将项链收进胸前的口袋,扣好扣子,又反复地确认了几次,扣子没有问题。
两人重新坐回营火边,姜哲翰问道:
“朝翼,你这坠子上怎么有个‘陈’字?那是什么意思?”
任朝翼挑了挑眉:
“哦?你不知道吗?我以为姜伯父给你说过的,我爹本来姓陈,任这个姓是后来改的……”
第二天东边刚翻鱼肚,三百人早早起身,胡乱向肚子里塞了些东西,争分夺秒地与五行师抢时间。
发觉五行师也在赶路,姜哲翰的心顿时沉了下来,虽然随军来天际省已经好几天了,但一直还未开战,这一次,初上战场的他终于要统兵面对五行师了。
赶路到正午时分,接应队停下歇脚,任朝翼抽空拿出那个金项链,有一个环开了,没有工具很难复原,他只能将项链收捡妥当,等回营后让工兵看一看。
姜哲翰一边啃干粮一边喝水,心中默默想着。
五行师要轻身奇袭,兵力肯定不会太多,大概正如任朝翼所听出来的,人数在三百人上下。
在军校时每次演戏,所有人都眉飞色舞,仿佛个个都是多多益善、百战百胜的兵仙,可如今要实战了,虽然只是几百人的小冲突,姜哲翰却发现心中顿生恐惧。
老师曾告诉过他,第一次战场,再勇敢的士兵也会恐惧,老师也不例外,如果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大卸八块,被扎成刺猬,被打成筛子,还能够不感到恐惧,那只能是个疯子。
所以感到恐惧并不可耻,重要的是能够克服恐惧之心,能够坦然地面对死亡,能够做好牺牲的觉悟,这样才能越战越勇。
姜哲翰扫视着手下的士兵,由于这十几年来没有什么战事,这里三分之一的士兵都是新兵,昨晚听见匪军正赶过来,他们不停地舔舐着嘴唇。
姜哲翰知道,愈是恐惧,口中就愈是发干,这些新兵虽然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但心中却已经害怕到了极点。
还好,作为领队的姜哲翰,还没有怕成这样。
也许,任朝翼说姜哲翰天生就是块打仗的料,说得并没有错,但是姜哲翰最憧憬的生活,其实是无所事事,静静地躺在草地中观察天上的白云。
姜哲翰望向四周,天际省果然荒凉,虽然是盛夏,正午时阳光很烈,但因为海拔太高,其实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植被稀疏、岩石裸露,只有几株将枯之木,半死不活地立在路旁,天上一朵朵白云慵懒如絮,抬头可望、伸手可及。
“如果没有战争,找一块平整的巨石睡上一觉,让太阳沐浴在身上,呼吸干净至纯的空气,倒也惬意。”
姜哲翰不由得笑了笑,默默地垂下头。
“哲翰!”
任朝翼打马过来,叫了他一声。
姜哲翰略略一惊,抬起头问道:
“怎么了?”
“前面一两里地,好像有一支马队。”
山峦叠嶂,望不到远处,姜哲翰侧耳细听,风中依稀传来一两声马嘶,那是补给队吗?
姜哲翰心中一惊,没想到补给队来得这么快,他本以为最快也得天色擦黑之时才能碰头。
姜哲翰在马上挺了挺身:
“快碰头了吧?”
任朝翼脸上却有些忧色:
“似乎另一支人马也在靠近,多半是匪军。”
姜哲翰摸了摸枪套:
“让大家当心,刀枪出鞘,甲胄不得解开。”
虽然天气不算太热,但终归是夏天,顶着太阳疾行半日,自然是人困马乏,每个人身上都出了汗,有几个士兵因为汗水打湿了内衣,已经将甲胄解开,让风吹干内衣。
“是。”
任朝翼点点头,转身叫道:
“兄弟们,可能马上就要遭遇匪军了,大家把武器准备好,甲胄一律扣上,动作都快些。”
又走了一段路,马嘶声越来越近,但声音很是平和,想来先碰上的是补给队?姜哲翰刚想缓口气,却见任朝翼神色愈发凝重。
“朝翼,你害怕了?”
“有点……”
任朝翼点了点头,又放低声音道:
“匪军的马嘶声忽然消失了。”
消失了?!
姜哲翰心头一阵茫然:
“一队人马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凭空消失,五行师可能是停下来休息了吧,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现我们。”
姜哲翰这样安慰自己,随即说道:
“朝翼,你多听着点,千万要小心。”
任朝翼舔了舔裂开的嘴唇,小声道:
“哲翰,打起来的话你可要帮着我一点。”
在军校的时候,姜哲翰的刀枪兵法皆出类拔萃,而任朝翼只在中流之列。
姜哲翰在鞍前摘下了九黎枪,取下了牛皮枪套。
枪尖已经开锋,这枪是老师手工打造的,与工房里的流水货不可同日而语,枪刃上带着一道道精致的花纹。
老师说过,真正的好钢要在瀑布下冲刷三年,待杂质锈尽之后,再以猛火煅烧,折叠锤打上百次,如此才能坚如磐石、百折不弯。
这个枪头老头恐怕锤打了上千次,那些花纹已密得如女子的秀发,在开锋时,姜哲翰磨裂了九块磨刀石,方才开锋成功。
姜哲翰掉转枪头,摸了摸枪刃,一股刺骨寒意顿生,沁得肌肤都有些生疼,他垂下枪,枪尖离地尚有尺余,竟吹出一股无形之风,将地面的尘土逼开。
“真是一把好枪!”
姜哲翰心中暗自喝彩,从枪尖到枪尾,没有半分多余的藻饰,无一处不顺手的地方,握住了九黎枪,他心神安定了许多。
“真是一把好枪!”
任朝翼在一边艳羡不已,当他见识过九黎枪之后,这句话至少已经说了不下七八次,仍不厌其烦。
姜哲翰微微一笑:
“凯旋后我问问老师,看他还有没有别的好枪,请他也给你一杆。”
“真的吗!?”
任朝翼兴奋得几乎要从马背上跳起来,他伸手一摸腰间的蝉翼刀,几乎要脱口许愿了,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大概除了九黎枪,别的枪都不值得他用蝉翼刀来换吧。
姜哲翰也知道,就算老师还制了其它的枪,但肯定不会有九黎枪这么好。
又走了一段路,任朝翼忽然叫道:
“碰到了!”
其实姜哲翰也听到了,前方马嘶之声不断,想来补给队就在前方百步之外,只是山道蜿蜒,看不到罢了,他回头道:
“走吧。”
姜哲翰刚说完,前方忽然发出一阵呼喝,这阵呼喝极是突然,如同山崩地裂,连“萝卜”也惊得倒退了一步。
有个走在姜哲翰边上的士兵叫道:
“出事了!”
姜哲翰只觉心头如火燎一般,他们已经赶得很急了,但五行师还是抢先了一步,早就设好了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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