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钟行善昨夜在粉楼住了一宿?”
燕飞飞道:
“他开的店,想住就住呗。不过,我估计他也没怎么睡,想了一夜,可能实在想不出办法,第二天早早便把我叫醒,说要娶我,还是明媒正娶,你说可笑不?哈哈……”
钟行善坚持了十年,肯为燕飞飞破例,全江湖最漂亮的女贼果然当之无愧。
但钟行善没有回庄,夏竹床上的男人又是谁?难道夏竹在庄内还有情人,趁钟行善不在,便凑到一起偷欢?
姜承百思不得其解,又问:
“司空沧海呢?他在不在钟行善身边?”
“钟行善走到哪儿,司空沧海便跟到哪儿,当然也是住在粉楼了。”
燕飞飞有点儿不耐烦了:
“还不快走?一会儿被人发现,我的计划就泡汤了。”
姜承道:
“什么计划?”
燕飞飞道:
“长话短说。我一想若能留在钟行善身边,岂不更容易完成你的交代?于是答应了他,跟他回到庄里。他择定吉日,下月初八就要与我完婚,这半个多月,足够我查他个水落石出了。”
姜承深深吸了口气,由衷地道:
“难为你了……”
燕飞飞一笑道:
“客套话就免了吧,快走!”
姜承凑到窗前,见一队护院刚走过去,忙向燕飞飞招手。两人悄悄出门,姜承见一名护院靠在门旁,跟里面那具尸体相同,脑门上有个窟窿,若非走近细看,还真看不出异样。
二人先在树后躲了一会儿,抓住两队护院交替的间隙,燕飞飞有如灵燕一般,向前面飞掠而去。
姜承暗暗赞了一声:
“燕飞飞内功一般,轻功倒厉害极了。做贼的大概都要苦练这项本领。”
姜承不再耽搁,溜到墙角,逃离钟灵山庄,他回到碧霄客栈的时候,司空沧海刚走。
与姜承预料的一样,司空沧海大张旗鼓地来找一个并不存在的客人,还提到了程小江的名字,苏易烟立即明白出了什么事。
司空沧海离开之前,苏易烟便打定主意,准备易容成平青云,以缉拿江洋大盗姜承的名义,把人带出来。
苏易烟冰雪聪明,在和姜承相处的这段日子,学会了不少东西。
正在苏易烟制作人皮面具时,姜承平安归来,苏易烟又惊又喜,直接扑进姜承的怀里:
“姜大哥,发生了何事?”
姜承讲述一遍,言语之间,流露出对燕飞飞轻功的赞赏。
燕楚楚咋舌道:“姜大哥不妨……”
姜承笑道:“有燕飞飞帮忙调查钟灵山庄的秘密,我也可以腾出手来,做点儿别的了。”
苏易烟道:“姜大哥有什么打算?”
姜承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地向外走去:
“现在的打算,就是好好睡上一觉,这两天可把我累得够呛。”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盘算好了,会一会青狼旗掌旗使,阿拉坦仓。
“一只蝴蝶飞过来,白色的翅膀,带着几颗黑点。它落在花瓣上,扇动翅膀,唔,又飞来一只黄色的蝴蝶,它们大概要打架,白蝴蝶吓跑了……”
旗掌旗使夫人陪其其格坐在花台上,用慈爱的声音,让女儿感受着身边的世界。
其其格眼睛睁得很大,却没有一丝光彩,呆滞地望着虚空处,脸上挂着一种与她年龄很不相符的沧桑和忧悒。
在其其格还没有看清这个世界的时候,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
“夫人!”
一名家仆匆匆跑来,指着后面的一老一少道:
“小的在街上碰到这位大夫,自称包治各种眼疾,小的便把他带了回来,让他给小姐瞧瞧?”
那二人正是姜承和苏易烟。
旗掌旗使夫人漠然一瞥,摇摇头道:
“求了那么多名医,若能治得,何须等到今天?”
家仆挠挠头,大概觉得夫人所言有理,转向二人,正要说话,姜承开口道:
“小姐是否出生后不久,瞳孔内有白色或灰色的混浊点儿?”
旗掌旗使夫人道:
“脑流青盲眼的症状大抵如此。”
姜承道:
“却不知那些名医,都用过什么方法治疗?”
旗掌旗使夫人道:
“决明丸、神曲丸都用过,也敷过药,不见效果。”
姜承道:
“为何不用金针拨障术?”
旗掌旗使夫人叹口气:
“金针拨障术难以施为,稍有不慎,就会刺坏眼睛。他们倒也提出过这个办法,但都没有把握,所以我没允许。现在我女儿好歹还能睁开眼睛,若真给毁了,我们就更对不起她了。”
姜承笑道:
“据老夫观察,小姐眼中的障翳并不难除,只因她有个做掌旗使的爹,那些名医才畏首畏尾,不敢断言。老夫以性命担保,只须半天工夫,即可大功告成,稍有差错,夫人可取老夫项上人头。”
“这……”
旗掌旗使夫人脸上露出兴奋的光彩,但随即又黯淡下去,似乎在考虑如何决断。
其其格握住母亲的手,轻轻说道:
“娘,就让他试试吧。”
旗掌旗使夫人为难地道:
“可万一出错,咱们还真要他的命不成?”
其其格微笑着道:
“我想看蝴蝶打架。”
天真烂漫的一句话,蕴藏的却是一种深深的向往,旗掌旗使夫人为之一愕,眼睛渐渐湿润,终于决定道:
“好吧,先生若能让小女重见光明,我们必有重谢。”
姜承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旗掌旗使夫人将他们带进其其格的闺房,姜承以免受打扰为由,将她请了出去,并让苏易烟在门前看守。
其其格坐在床边,知道这是决定自己一生命运的时刻,所以既紧张又兴奋,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好看。
姜承端来水盆,把毛巾浸湿,一面轻轻擦拭她的眼睛,一面说道:
“为了缓解你的紧张情绪,我会随便问你一些问题,你顺着回答就好,千万不要乱动。”
“嗯!”
其其格点点头,如聆圣谕般,笔直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姜承取出针盒,问道:
“小姐芳龄几何?”
“十七。”
姜承拈起一枚细如牛毛的金针,对准其其格左眼:
“哦,小姐七岁那年的清明,曾随父母到黑山游春,应该还有印象吧?”
话音甫毕,金针快速地从风轮与外眦相半正中刺入。
其其格鼻子里面哼的一声,但转瞬便没了痛感,只是由于害怕,呼吸急促,颤声答道:
“七岁那年?还……还有一点儿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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