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静静地落下,掩盖了雪地中那纷乱的足迹。
姜承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数着一片片落下的雪花,他和白秋华、谷雪晴、封十八为一组,埋伏在峡谷左方的峭壁上。
石冬柏、廉明清、无心大师、无为、元觉子为另外一组,潜伏在右边的峭壁之上。
九人所伏之地离谷口约莫一箭之遥,两壁之间极为狭窄,只等觜火猴进入谷地,行至此处,他们就从两侧展开雪虐风饕般的突袭!
姜承转过头去看白秋华,只见那皑皑白雪落在她的乌黑秀发上,犹如那深夜芬芳的晚香玉,醉人心脾,不由得看痴了,但也就是无聊时看看而已,没有多余的想法。
白秋华回过头来,发现英俊的姜承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目光中分明流露出“秋华真美”的赞叹,不禁靥生红晕,亦喜亦嗔地横了他一眼。
谷雪晴将二人暗送秋波的神态看在眼中,心中却一阵酸楚,多年来石冬柏一直对她若即若离,何尝享有须臾两情相悦的时光?
封十八冷冷地注视着天际,仿佛雪花生出之处,正演绎着什么。
姜承突然侧耳倾听,白秋华、谷雪晴和封十八见他神态,也都各自运功探听,只闻山谷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先是若有若无,尔后逐渐清晰。
谷中众人皆是心中一紧,暗忖觜火猴来了!不由得蹲伏下身子,从石头的缝隙中望去。
只见从苍茫白野的尽头,形单影只的一骑迎着风霜疾驰而来,在皑皑白雪的掩映下,那份孤寂似乎足以塞满整片天地。
远望可见,来者骑着一匹汗血马,膘肥体壮、四腿长健,显然不是凡物,马上之人身形嵬巍,雪花落在他身上即刻消融,足见其功力之高。
不过须臾,一人一马已至谷口,姜承的一颗心高高提起,连忙凝神屏息,以免被对方察觉。
来者扬鞭催马,到了距谷口几丈之遥,突然伸掌在马头上一拍,那马倏地止步,姜承心头一跳,凝神望去,见此人似乎在欣赏谷中的景色。
这个人停留片刻之后,轻夹马肚继续前行,他身上披着一袭黑色的大氅,鞍后束有行囊卷毯,马侧挂着一根长长的棒子。
“觜火猴!他就是横行千里,杀人无数的觜火猴!”
姜承的心中一阵激动,但旋即便想:
“他为何放慢了脚步,难道他已经发现我们了?”
正思忖间,却见觜火猴扬起鞭子,那马加快脚步小跑入谷。
姜承心中一宽:
“原来觜火猴没有发现谷中设伏,倒是我多心了。”
觜火猴行入谷中约百步之时,翻身下马,将溶血镔铁棍摘下,旋即在马屁股上轻轻一拍,那汗血马唏溜一声,很快就跑得没了踪影。
峭壁上设伏的九人心头如同鼓打,砰砰跳动不止,计较着等觜火猴再前行几步,就一起出手为武林除害。
岂料觜火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木雕石塑一般,静静地望着谷壁上的青岩,顿了片刻,突然转过身来,用溶血镔铁棍在雪地上划出一行字:
“青峰抖雪,岩壁已现。唏嘘高人,缘何生怯?”
“觜火猴果然已经发现我们了!”
姜承心中一惊,顿生愧意,原来他刚才入谷之时,偶生童心,引发雪崩为戏,但雪落岩青,壁立千仞与皑皑雪岭颇为不称。
此外,廉明清出语如雷,将雪地催荡出涟漪状,也是一个极为明显的破绽,但九个人都没有察觉到,反倒是被觜火猴的看得一清二楚。
“想不到觜火猴的心思竟然如此细密。”
姜承与白秋华对视一眼,心里想到了一块,突然听到对面峭壁上的石冬柏一声朗笑:
“觜宿好眼力,我等毕竟瞒不过觜宿的神目!”
说罢,石冬柏从峭壁上飘落下来,其余之人知道已经无法偷袭,于是纷纷现身,从峭壁上纵身跃下。
姜承走近一看,越发觉得觜火猴身形魁梧,石冬柏已是长身玉立的美男子,他竟比石冬柏还要高出一个脑袋,挺棍而立,宛若天神。
觜火猴长得粗犷丑陋,褐红长发披肩,他静静地将谷中九人扫视了一遍,眼神中带着一丝倦意,显得极为平淡,只是在封十八的身上多停留了数息,又对石冬柏投去些许怒意。
不知为何,众人被觜火猴的目光扫过时,心头都为之一颤。
就在这个时候,无心大师嗅到一阵芳香,这香气极淡,但在荒凉的冰天雪地中显得尤为芬芳馥郁,忍不住要深吸口气,却突然听到石冬柏的传音:
“大师小心,此香来自拒霜花,从香气的浓度来判断,恐怕一个时辰之内拒霜花就会盛开,我等理应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只听石冬柏朗声道:
“觜宿千里西来,棍下无情,所造杀孽深重,不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废武功之后,随无心大师出家修行,以免死后堕入地狱。”
无心大师听了,甚是心喜,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觜火猴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之意,嗤笑一声,抬头望着飘飘大雪落在自己脸上,突然又用长棍在地上划过:
“冰刀霜剑下,白雪战胭脂!”
这几个草书笔走龙蛇、大开大阖,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气势!摆明了今日要血染苍茫,和众人一决生死。
看见觜火猴豪情万丈,众人都觉得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就在这时,白秋华突然娇躯一震,以气御剑,出尘剑自鞘中飞出,剑影晃晃、剑气纵横,雪地上霎时出现几个细细的篆字:
“寒既不著意,何必苦争春?”
这几个字写得快极,如疾电奔走,即便以石冬柏的眼力,都没有看出来白秋华是如何在眨眼间写出来的。
虽然不如觜火猴写得气势雄壮,但字迹清秀流利、整洁大方,出入皆有法度,带着一股淡淡的禅意,并不落觜火猴的下风。
谷中众人暗暗称奇!
廉明清乐得合不拢嘴。
姜承望着这秀外慧中的女剑客,更觉倾心。
觜火猴微露诧异之色,细细地望了白秋华一眼,目光中流露出称赞之意。
突然,无名抽出那条名震江湖的缚龙鞭,轻轻一抖,那粗若龙筋的长鞭便伸得笔直。
缚龙鞭乃金丝银线合着鳄筋所造,柔韧沉重,但在无名雄浑的内力催动下,竟然化柔为刚,令众人不由得心生敬佩。
但见无名持鞭在雪中划过:
“剑晨可是命丧你手?”
无名虽然知道觜火猴只哑不聋,却偏要在地上写字,只为在众人面前炫耀内力,压一压封十八的威风。
觜火猴抬起头来,想了好一会,持棍写道:
“旭日剑晨?”
无名缓缓地点了点头。
觜火猴的嘴角轻轻一撇,又写道:
“万恶之徒,死有余辜!”
无名的脸色倏地阴冷起来,愤愤向前跨出几步,却又突然停下来,显然是不敢单独对觜火猴出手。
众人皆知,剑晨乃无名的独生爱子,剑术不弱,在江湖中享有薄名,加上无名护短,寻常人都不敢招惹,向来嚣张跋扈,想不到竟丧命于觜火猴之手。
石冬柏见无名不敢动手,为其找台阶下:
“我看觜火猴眉心泛着黑气,定然中了不世奇毒,觜火猴虽然神功盖世,运功将毒性压住,但动手时难免真气激荡,令毒素游走诸身。若是觜火猴愿意束手就擒,我们大可宽宏大量,只废其武功。”
石冬柏此言颇为挑衅,众人皆知觜火猴不可能不战而降,石冬柏说这番话的目的,只不过是要告诉大家觜火猴身中奇毒。
觜火猴面无表情,只是在地上写道:
“今日之战,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众人望向这惊心动魄的十二个大字,心中咚咚作响,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只听廉明清怒喝一声:
“你这家伙既然如此不识好歹,待会就让老夫好生教训教训你!”
廉明清气势如雷,但根本不敢抢先出手。
谷雪晴的美眸瞟了石冬柏一眼,却见他神意自若,但那只手握紫竹洞箫的右手,却不住地在箫身上来回抚摸。
这个动作谷雪晴相当熟悉,那是石冬柏内心极度紧张的显示,她不由得心中一惊,难道觜火猴真的如此可怕?不禁下意识地将手中的落月针紧了紧。
其余六人也是心中暗凛,好在他们都是名震一方的高手,平生经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故而可以维持表面上的冷静。
凛冽的寒风中杀气弥漫,旷世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