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碧眼的护士推着小推车走进只有一张病床的单间,微笑着朝床上的男人打招呼。
“hi,mr.cheng.how are you feeling today?”
(程先生,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程牧神情有些呆滞,黑色的瞳孔里没什么光彩,只愣愣盯着窗台上的白瓷花瓶。
花瓶里插着一大束略显颓势的蓝色矢车菊,他每次看到,总觉得心里有个地方隐隐作痛。
可他想不起来是为什么。
护士留意到他的眼神,笑眯眯道:“the cornflower's floral message is about encounter and happiness. the sender must love you deeply.”
(矢车菊的花语是邂逅和幸福,送你花的人一定很爱你。)
是吗?
一定是的。
他住院这么久,她从没来过,可花却没断过。
矢车菊的花期通常在夏季,能在十二月还源源不断地送来给他,肯定是下了好些功夫的。
程牧收回落在花瓶上的视线,习以为常地伸出手,掌心向上。
护士从推车里拿出一个小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药盒,里面装着一把花花绿绿的药丸。
她将药盒放进程牧掌心,盯着他把药吃下去。
程牧分几次咽下所有药丸,无需额外吩咐,便自觉张大了嘴,翘起舌头,方便护士检查。
护士认真看过后,留下一句“Good boy(好孩子)”,满意离去。
门锁落下,程牧又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疗养院里的生活很简单,每一天都是对前一天的复制粘贴。
每天早上七点,护士会准时敲开他的门,送来需要在清晨空腹食用的药物。
十点,医生带他去做治疗,治疗前可以吃一份三明治+咖啡,或者一块配着冰牛奶的黄油面包。
从治疗室回来,新的一束矢车菊就会出现在窗边。
十二点吃过午饭、服过药,他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之后会开始下午的治疗。
晚饭通常比较丰盛,会有一道冷盘作为前菜,主菜是煎烤的肉类或意大利面,配上蔬菜浓汤和沙拉,最后还会有一道甜品,可以缓解药物在口中留下的苦涩。
晚上十一点是固定的熄灯时间,睡前会有护士送来当天的最后一次用药。
除了一日三餐四药和治疗,程牧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医生给他开的药里似乎含有大量的镇静剂,让他总觉得睡不够。
不过今天,倒是与从前不大一样。
护士送来的药比先前少了一种,说是等下有人预约了来探望,需要他保持清醒。
程牧干瞪着眼等了不知多久,早上来送药的护士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个黑发褐眼的男人。
男人瞧着三十上下的年纪,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很有些斯文败类的气质。
护士将他带到程牧跟前,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转身离开。
确认护士从外面带上了门,男人朝程牧伸出手。
“路池。”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程牧愣了愣神,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做自我介绍。
“你好,程牧。”
他没有同路池握手,迟疑道:“我们,认识吗?”
眼前这人看着面生,但他知道自己最近忘记了很多事,也许他们原本是认识的,只不过被他忘了。
路池收回手,翘起二郎腿,将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不认识。”
程牧脸上的疑惑更深,“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受人之托。”
路池用四个字讲明了自己的来由,接着单刀直入。
“你妈妈叫程文竹,爷爷叫程庭轩,你还记得吧?”
程牧点点头。
那是他的来处,不敢忘,不可忘。
路池用食指有节奏地点着膝盖,“你爸爸叫陈伯远,他曾经给你订过一门亲事,你的未婚妻姓白,叫白清清。”
说完这句话,路池停了下来,细细观察着程牧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程牧眼底闪过一抹迷茫。
“白清清?我怎么会跟她有婚约?”
他记得,自己是有女朋友的。
好像叫……
谢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