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看些脸色罢了,又有什么呢?只要她儿子不嫌弃她,别人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司岂真不想纪婵去。
他想娶她——在纪婵答应之前,他不想因为家人的关系,影响到纪婵对他的判断。
司岂打发纪祎带胖墩儿进了西次间,端着茶杯坐到纪婵身边,小声说道:“二十一,我母亲是个清高的人,因着我与鲁国公府和肃毅伯府的两桩婚事,她受了不少委屈,性子便有些执拗,所以……”
纪婵耸了耸肩,暗暗说道,你母亲受了委屈,所以你是求我不去,还是让我毕恭毕敬,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呢?
“所以,你要是不爱听她说话,可以转身就走,剩下的都交给我。”司岂说道。
纪婵莫名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她虽说比不上首辅夫人的品级,可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大理寺官员,比一个靠丈夫蒙荫的内宅女人重要多了,凭什么要她听那些阴阳怪气的混账话?
“如此说来,我若去了,反倒不懂事了。”纪婵喝了口茶。
司岂心里一揪,她难道又不想去了?
其实他心里面是非常矛盾的,既想司家人看看他喜欢的女人何等的优秀,又不想纪婵因此受了委屈。
纪婵放下杯子,又道:“不过……还是得去,我当仵作光明正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司大人,你说是不是?”
司岂郑重地点点头,“当然,仵作是衙门断案必不可少的一环。”
纪婵见他答得郑重其事,又笑了起来,“只可惜,像你我这样的人太少,很难改变老百姓固守了数百年的偏见。”
她起身给司岂续了茶,“你放心,我不在乎闲言碎语,也必不会与首辅夫人发生冲突。”
司岂苦笑,他哪里想改变什么偏见不偏见,他只怕闹出矛盾,断了他脆弱的的姻缘线。
第二天一大早,林生把纪婵一家送到首辅府。
司岂亲自接了出来。
他穿着月白色暗纹立领长袍,白玉冠绾起乌发,越发显得高挑挺拔,玉树临风。
“你来啦。”他稍稍扶了正在下车的纪婵一下。
“司大人。”纪婵打了个招呼。
“父亲!”胖墩儿炮弹似的从车门上飞跳下来。
“诶!”司岂笑眯眯地把他接住,又同纪祎打了个招呼。
纪祎腼腆了笑了笑,从车厢里取出一只漂亮的食盒。
一行人进了门,先五外书房给首辅大人祝寿。
司家的所有男丁都在书房里,其中还有几个司氏族人,三个年长的男子应该与司衡平辈。
“祖父!”胖墩儿兴冲冲跑了进去,发现人多,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赶紧来了个紧急刹车,一步一步走过去。
小胖子先惊讶,再镇定,最后又装模作样,一连串的变化把司衡逗得哈哈大笑。
他本想走出来好好亲近亲近自家孙子,又按捺住了,笑道:“我们家的小不点儿来啦,这些天有没有想祖父?”
“想啦。”胖墩儿回头看看纪祎,“祖父,我和小舅舅给您拜寿来啦。”
纪祎紧张,脸色有些苍白,看了纪婵一眼。
纪婵笑着点点头。
他这才走到胖墩儿身边,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说道:“小子纪祎给伯父请安,恭祝伯父福如东海长流水……”
胖墩儿也跪到他身边的垫子上了,接茬道:“寿比南山不老松。”
纪婵笑着上了前,拱手道:“下官恭祝司老大人,松龄长岁月,皤桃捧日三千岁!”
“免礼,都免礼。”孙子、儿子、未来的儿媳妇都来了,司衡笑得眼角的鱼尾纹又多了许多,他站起身,“大哥,三哥,七弟,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司家是大族,几位长者是司衡的堂兄弟,都在朝中做官,其中大哥司平在礼部任郎中,三哥司文在上林苑,七弟司清在通政司。
他们皆是进士出身,修养很好,对纪婵算不上热情,也算不上失礼。
还有几个年轻人是他们的子侄,司岂介绍了一遍,纪婵听过就忘了。
胖墩儿认识他们,一一见了礼。
司衡朝胖墩儿招招手。
胖墩儿嗒嗒嗒地跑到他身边,自动自觉地爬上他的腿,抱着司衡的老脸亲了一下,“祖父生辰快乐!”
纪婵过生日时他也是这样做的,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纪婵闭了闭眼,是她这个当娘的不仔细,忘记交代胖墩儿了。
果然,几个晚辈彼此对视一眼,小声嘟囔了几句。
留着山羊胡的司平问司岂:“这孩子就是逾静的嫡长子?”
司岂道:“正是。”
司平继续说道:“匀之,既然孩子已经上了族谱,就带回家里管教,以免将来差了规矩。”
司衡非常喜欢被孙子亲亲的幸福感,心里有了一丝不悦,但没显露出来,笑着说道:“大哥放心,胖墩儿只是长得高,年龄还小,活泼些是应该的,纪大人管得极好。”
胖墩儿知道司平在说他,而且收到了纪祎和纪婵给他打的让他赶紧下来的眼色。
他起了拧巴劲儿,扒着眼皮做了个怪相,耀武扬威一般地又在司衡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笑嘻嘻地看着司平。
纪婵道:“纪行,祖父有客人呢,不可一而再,还不快下来。”
司衡却摆了摆手,“都是一家人,不妨事,老夫久不见胖墩儿,想念得很。”
他这话等于否了司平。
司平捋了捋胡子,叹了一声。
他虽然年长,却也不愿扫了司衡的面子,别开眼,不看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