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营中士卒更是毫无规矩,我随那邹扬行进,竟还能看到有人自顾走在营中道路上,一边走且一边喧哗吵闹,直到见到吾等才慌忙行礼避让。其军纪散漫懈怠如此,可称乱军矣。」
说到此处,丽食其脸上笑容更甚,他轻笑道:「相比士卒散乱,那位大司马田冲更是毫无沙场征战经验。」
「大将离兵,独居城中,一旦有营啸、突袭、意外之事发生,他又如何处置平息?此事何等荒谬,我观那田冲言语行为,怕是个死读兵书的将军。」
赵佗微微颔首。
丽食其所见,和赵佗原本的猜想差不多。
别看齐乃天下大国,在昔日齐湣王时更是张狂无比,号称东帝。
但自从五国伐齐,田单复国后,齐国已是四十余年来不经战事。
说句不好听的话,甄城内外,十万齐军,就没有一个人上过战场,没有一个人真正的打过仗!
就连那四十岁的大司马田冲,其出生之时齐国就已经退出列国争战的行列,只知保境东守。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指挥军队的经验。
而且在后胜被刺之前,这田冲还只是个宅在府中整日阅览兵书的贵族公子,要不是四国之人动手刺杀,扶持田假一党上位,他田冲安能有掌兵的机会。
这样来看,田冲能够在这好几个月统兵十万而不崩,就已经算是颇有能力。恐怕齐国比他强的将领,可能也找不出几个。
掐指一算,齐国真正上过战场的老兵,最年轻的怕是都六七十岁了吧。
赵佗点头间又想到一事,问道:「先生刚才说,齐人让技击之士恐吓先生,不知这齐国的技击之士如何?」
齐技击,亦是当世有名的精兵。
据赵佗所闻,这些人皆是武艺高强之辈,都是精挑细选而出。
丽食其哈哈笑起来,说道:「厉害的,那些技击之士个个皆是八尺壮汉,身强体壮,一个人打我丽食其几十个都不是问题。只是嘛……就如昔日荀卿所言「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
「技击之士武艺绝伦,一人能敌数人,但他们一来人少,二来不知配合战阵,放到平时自然厉害无比,但若是在那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恐怕也无甚大用。将军勿需忧之。」
「嗯,此番丽先生入齐营,对我秦军获益极大,这一次若能破齐,先生当居大功矣。」赵佗赞了一声。
……
濮阳城,夜色幽幽。
在郡尉府中呆了数日,今日才被放回家的伤医王鹊,还未来的及好好休憩,就被数人闯入门中,将他捆绑束缚起来。
「壮士饶命!」
王鹊大惊失色,看到这几人手中明晃晃的匕首,连忙求饶。
「我且问你,你去郡尉府中,是为何人治伤?」
一人冷冷开口,用的是正宗魏地口
音。
王鹊咽了口唾沫,匕首抵着喉咙,他只能怯怯答道:「是赵将军,就是之前在城外坠马的那位赵将军。他受伤卧榻,郡尉召吾等前去为其治疗。这两日方才好了许多,故而小人才得以归家,还请壮士饶我性命啊。」
那人问道:「赵将军年龄多大?伤势如何?可曾说话?说话是何口音?」
王鹊颤声道:「就和传言一样,赵将军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他伤势颇重,腿脚断折不能行动,这几日吾等为其接骨涂药方才好了一些。听其言语,应是赵地口音。」
……
半个时辰后,几个游侠开始在王鹊家的院中挖坑,准备掩埋尸体。
「陈君,受伤的应该就是那秦将赵佗。」
「嗯。」
陈馀点点头,依那医者所言,濮阳城外坠马受伤的定是赵佗无疑。
看来赵佗派使者携带礼物前去齐营,果真是因为伤重无法统兵,故而才向田冲求和。
此事无诈。
倒是他和张良想多了。
「可惜啊,那赵佗受伤必定居于宅中,身侧有无数秦军守护,吾等想要将其刺杀,为张君复仇,恐怕难矣。」
耳边传来其他游侠的叹息。
陈馀心中却不这么想。
「赵佗受伤,无法统兵上阵。所以这濮阳城屯聚的数万秦军,皆是由那东郡的郡尉屠睢所统领。」
「如果将那屠睢刺杀,那么东郡数万秦军必将群龙无首……」
陈馀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栗。
身体里的刺客之血再次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