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季忠贤将景隆皇帝手里的空酒杯接了下来:“这是自宁淑院收出来爷先前赏给殿下的物件!”说着话的季忠贤,将一颗杏丸大小的鲜红如血的透明珠子递在了景隆的跟前。
浑身似抽了筋骨的景隆帝,一下子坐起身子,随手将季忠贤捧上来的珠子扫落在了地上,然后阴沉沉地说道:“老东西你去将宁淑院那淫妇填井里去,继正那孽子就鸠杀了吧!宁淑院和孽子身边的人都处理干净了,这脏事要是传扬了出去,朕就剥了老东西你的皮!”
“老奴这就去办!”季忠贤忙弯着老腰退出了紫金阁。
“奴奴儿醒来了!”季忠贤退出紫金阁,景隆皇帝回身拍了拍睡在床里的郦景宣。
郦景宣慢悠悠的醒了过来,他散着发,袒着胸,穿着一身女子样的纱裙,粉了腮、涂了唇、描了眉、贴了鬓,直若春睡海棠的俏丽女子一般——男人能长成女子的样子,而且还是倾国倾城的样子,看着郦景宣的模样,景隆皇帝一直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陛下一直没有睡吗?”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郦景宣用女性特有的柔媚动作坐了起来,用一双纤细白嫩的手将散着的发拢了起来:“奴奴不知怎地,最近这身子总是泛困,时不时就想着睡了。”
“可是睡醒了?醒了就陪朕说会儿话,要是还乏,你就再睡一会儿?”景隆帝宠溺地看着眼前这如女子一般的男人,话说的轻风细雨。
听了景隆帝的话,郦景宣还真就打了一个长哈欠,又柔柔媚媚地躺下了身子:“奴奴就躺着陪着陛下说话了!”
“小心着了凉!”景隆帝拉起薄薄的锦被,盖在了郦景宣的身上。
“陛下想说什么?”郦景宣一双含水的眸子,深情的凝视着眼前的景隆皇帝。
“要迁都了!”景隆皇帝心情很低落,被迫迁都多是亡国之君才会办的事情,作为帝王谁肯甘心情愿的做亡国之君呢?
郦景隆深情款款地与景隆皇帝诉说着:“奴奴知道,奴奴生是陛下的人,死也将追随陛下千秋万代!陛下在何处,奴奴便在何处!”
“可知道他们让朕迁到何处?”
“大汉五府,万里山河,何处不能做陛下的驻跸之地?”
“是吗?”景隆皇帝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磕磕绊绊的摘下了剑架上的镇汉大剑。利剑出鞘,银光乍射,清亮的剑鸣满室卷荡。
景隆皇帝跨步,扭腰,镇汉大剑斜指而出,呼啸激烈的剑气吹斜跳跃的烛头:“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大剑脱手飞出,斩断挂衣的高架,砸碎架边的盆栽。盆里的青松裹土滚了一地,两行浊泪静静地溢出眼眶——九五至尊的景隆皇帝无声的哭了。
“陛下!”躺在床上的郦景宣赤着脚跑到了景隆皇帝的跟前:“这是怎么了?怎就突然哭了呢?”说话的郦景宣倾刻间也是悲从中来,颗颗珠泪如断了钱的串珠,在白嫩嫩的面皮上滚出了两道浅浅的泪痕。
“奴奴儿,他们那些忠直能臣要让朕舍下祖龙江北的这片基业,偏安江左,去杭浙郡继续做大汉的皇帝,可是朕不舍也不甘心啊!”景隆皇帝把头脸埋在了郦景宣的怀里,不管不顾地呜呜大哭了起来。
宁寂的紫金阁里,有景隆皇帝号啕的大哭声、有烛光摇曳的光影,有斩断的高挂衣架和砸破的青松盆栽,当然也有横跌在地上的镇汉大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