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起元当然不可能认不出沈永忠,当然也不是不知道沈永忠一身兼具的续顺公嗣子和许天宠女婿两个身份,而这两个身份,说实在的,他都开罪不起。
如果是大白天里,知道是沈永忠回来了,他根本不会阻拦,相反,恐怕早就下了城头,迎出城外几里去了。
然而,现在却是夜里,虽然沈永忠的确是沈永忠无疑,可是沈永忠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这里,又实在是有点让他摸不着头脑,所以不能不生出疑问。
“凯旋?!凯旋个屁!”
如何回答城头可能的询问,杨振与沈永忠早就交代过了,所以此时的他毫无窒碍地答话了。
而且他的回答一出口,城头上就传出来一阵惊呼:“啊?!这,沈爷这是何意?!难不成大军竟然败了不成?!”
“算不算是败了,不敢说,不能问。总而言之,大军围松锦,久攻不下,而且伤亡异常惨重,主子爷们只能下令撤军!”
面对城头的惊呼询问,沈永忠反而气定神闲,毫不在意地继续答对上了。
“只是伤亡惨重,主子爷们就下令撤军?沈爷莫非在说笑么?”
洪起元似乎对沈永忠的回答充满了疑问,事实上在他们的记忆之中,大清兵攻城略地似乎从来都不在乎伤亡重不重。
比如皮岛之战,虽则沈世魁带着他们战败了,可是当时满清兵将的悍不畏死,还是给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
是以,他听见沈永忠的回答,反而有了更多的疑问,对沈永忠所说的理由完全不信。
“说笑?!谁他娘的有心情跟你说笑?你他娘的,知道伤亡的人里都有谁?”
沈永忠见洪起元问起话来没完没了,一时心头火气,说话便不再客气。
“那么敢问沈爷,可有哪一个大人物在军前伤亡,以致于不得不大军撤归无功而返?请沈爷不吝告知,一会儿令岳许将军问起,叫卑职也好有个答对。”
“多罗豫郡王被俘!和硕肃亲王重伤,昏迷不醒!还有和硕礼亲王,不幸薨逝于军中!怎么样?你洪起元觉得这些够不够让大军撤回?!”
沈永忠心说你一个小小的世职牛录章京,也敢跟我这么磨磨唧唧,当下便提高了音量,好不隐晦地把前线的军情喊了出来。
然而他却不知道,他这一番如同一记记重锤一般重击在城头众守将守卒的心上,城头立刻炸了锅了。
“啊?!这,这,这,这还了得,这还了得啊?!快快回报许将军知道,快快回报许将军知道!”
就在一片混乱惊呼之中,那个洪起元喝骂了几声,先稳住了城头上叫喊的士卒,突然又转身冲城下大声问道:
“敢问沈爷,带队往辽西去的正白旗汉军梅勒章京达尔汉主子爷,现在哪里?可曾一同回来?”
达尔汉是生是死,杨振与沈永忠目前还不清楚。
他们还在松山城里的时候,尚未来得及从数千颗留着金钱鼠尾的首级堆里找到达尔汉的那颗。
也因此,关于这个问题,杨振特意与沈永忠做了交代,告诉他一旦城上有人问起,就说达尔汉携带车炮辎重在后,尚有两三日的路程。
所以,洪起元这么一问,沈永忠当即就照先前说好的答复回答了。
城头上的洪起元,原本也只是单纯的问询,并没有真正发现有什么真正的疑点,当下听了沈永忠的回答,略一沉吟,便说道:
“既然如此,有劳沈爷稍候,卑职马上去向令岳许将军禀报请令!沈爷若有不耐,可与左右随从亲军,先入瓮城内避寒!”
洪起元说完了这些话,对着城下的沈永忠一抱拳一拱手,随即带了一队士卒从城上转身离去,赶忙去找许天宠报告去了。
这个时候,在城上憋气等了许久的许二狗子许占魁,立刻扯开了喉咙大骂道:“你们这些王八蛋,到底是吃谁的饭,领谁的饷,你们到底听谁的话,难道都他娘的分不清谁是东家?!还不滚下去打开城门?!”
较真且多事的洪起元一离开城头,许占魁立刻派了一队人马,喝骂着叫他们下城前去开门。
片刻功夫,复州城北镇海门瓮城得偏门,便伴随着一阵吱吱嘎嘎的声响向内打开了,一队人举着火把,在城门洞内迎接沈永忠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