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绿林大学(2 / 2)

韩振邦一口气没上来,撒手人寰,韩家大院成了韩学德的天下!

韩学德一旦当家,立刻替他娘赶走了韩振邦的二老婆和他儿子韩学仁,小老婆和她的儿子韩学义。于六指儿、秦凤武、姚花山、黄大鞭子也都不再去韩家大院,只顾自己的日子生意。

群狼开始蠢蠢欲动,龙湾镇岌岌可危。

可是对龙湾镇,哪路胡子都不敢掉以轻心。于六指儿够厉害,龙湾镇的保乡团也不白给,他们手里的家伙比新安县城的大清军队都硬实,汉阳造不算还有五六杆大鼻子造的水连珠!

再烈的寡妇也有男人爬墙,再硬的窑子也有绺子惦记。

八面来风还是卷到了龙湾镇!

砸龙湾镇,就得把于家大院砸响(胡子把锁定的目标院子攻破了叫砸响)!

降不住于六指儿,山神把头都没魂儿。

西北玄天一阵风,各个山头不落空;砸开界外一条龙,黄是黄来红是红……

这段绿林帖是一个外号叫包不住的花舌子传出来的。一般老百姓不明白,绿林道上的人个个明白。这是卧虎岭绺子大当家“西北风”传帖合窑(联合行动),要砸开蛟龙河边的龙湾镇!只要砸开龙湾镇,喷子(火枪)各个山头都有份儿。黄白肯子(金银)按成调片儿(分赃),压裂子(强奸女人)合皮子(找相好的女人)随便。

最诱人的,哪家绺子能砸开于家大院插了(杀了)顶水万儿(于姓),毛子国大将军重赏六根黄肯子!

甲午年间中日一战,大清国被鬼子国一通暴揍,割地赔款。鬼子国占了辽东半岛,这下就让毛子国等列强眼红眼热,羡慕嫉妒恨了。逼着小鬼子拿钱把地盘儿吐了出来。

不过连小小的鬼子国都能把大大的辫子国揍得伤筋吐血,更何况早就对关东大地垂涎三尺的北极熊?满洲、蒙古必将成为他们的黄俄罗斯!

小鬼子得了银子没得着一寸土地当然不甘心,满洲蒙古必须成为鬼子国的大陆疆土!

毛子鬼子一较劲,便宜了绿林道各路绺子。只要投靠一边就要钱有钱,要枪有枪,有的胡子干脆毛子鬼子老百姓三方通吃。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龙潭岭老张三儿,棋盘山黑白子,青龙山镇山塔,三股大绺子,挂上了四五家小绺子,并肩合窑,包打四方!这就是绿林道上罕见的胡子联合行动,叫做八面来风。

定更天家家压亮子(熄灯)以后,各个山头已经在龙湾镇四周码齐了。

八个绺子的大当家在狗咬台宁胡塔下面会面了。

西北风这股绺子什么来头?大当家是什么人?他跟龙湾镇结了什么梁子,出这么大价钱,动这么大血本儿,朝于六指儿下家伙?

大横把不露面儿,包不住已经把八根黄肯子三十只老毛子水连珠吊在宁胡塔上边,只要砸开于家大院,东西自然会放下来。

龙湾镇正西边有一片不规则的土山包子,当地老百姓称之为狗咬台。狗咬台上的宁胡塔,风铃叮叮哀鸣。狗咬台到镇围子(老百姓在村镇四周修筑的土墙,叫围子。现在东北还有很多村镇名称叫围子,如赵家围子,孔家围子等)有一片荒地,荒地上长满了荒草灌木。那里平日人迹罕至,只有一些狐狸、老骚子(黄鼠狼)、跳猫子(野兔)出没,所以龙湾镇的老百姓称之为狐狸崴子。

社会上有句话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绿林道同样如此。不过绿林道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卖命自有重赏;敢下绿林帖的山头必有足够的本钱,帖子行过,哪个绺子不肯出头卖命,那就是狼吃兔子,虎吃狼!就是灭顶之灾。

西北风听风不见影儿,八个匪首在狗咬台上临时推选,棋盘山大当家镇山塔做这一回八面来风的大横把。

胡子们是二更时分,悄悄摸进狐狸崴子的。

令各山头通天梁(匪股最大的首领的称谓。老百姓称为大当家的)没想到的是,龙湾镇这些“财神”,也会玩儿“惹不起”!

惹不起这玩意儿,就是在细鱼弦上密密地挂上大大小小的鱼钩。隔不多远,就在树毛子上,挂一个马铃铛。这种细细密密,乱乱糟糟的鱼丝线拉在树毛子里。一旦有人进去,十有八九就被钩住挂住。那东西钩衣服上,人越动,钩得越多;人越是胡撸,匝得越紧。再挣扎,那些马铃铛便响成一片!

狐狸崴子的灌木丛里,传出一阵阵绺子崽子的惨嚎……

狗咬台上一匹大黄马上端坐着一个头戴貉壳帽子,身穿狐皮大氅的威猛大汉,腰里插着一把单橛子(清末民初的一种老式手枪),马鞍上挂着一棵老套筒。他就是这次胡子合窑的大横把孟黑塔。他身后还有一匹青色噘嘴骡子,骡子上骑着一个长脸大下巴,满脸麻子雀斑,脸上斜划着一道鲜红刀疤的家伙。

黑白子低低地跟大横把(各山头推举的盟主)孟黑塔说了几句什么。一声刺耳地呼哨,胡子们立刻从狐狸崴子退了出来,砸开蛟龙河,取水浇出一条冰道。随后推出一排奇形怪状的玩意儿。胡子们把这玩意儿叫做冰墩子。

这玩意儿是用柳树条子编成的两片一立一卧,然后抹上黄泥,冻结实以后再浇上凉水,立着那一片中间有一个方孔,就像射击孔。这种射击掩体速度快,又安全,子弹打在上面飞起一片冰雾,根本打不穿。把他放到冰道上,一人射击一人用冰锥双臂给力向前催动,片刻就能攻到目标跟前。

胡子们一声怪叫,五六个冰墩子一起冲向龙湾镇西门,将一包包炸药堆在镇门下面。随着一支带火的箭头射了过去。山摇地动的一声爆炸,镇门被炸上了半空!

爆炸过后,黑烟还没散开,镇山塔嚎叫一声:“压——!”打小胡子怪叫着,涌进龙湾镇。

胡子砸窑,鬼哭狼嚎。胡子抢劫,前打后别。

绺子炮手在前面干掉敢于抵抗的百姓,后面的崽子就跟着一路抢。衣兜揣不下就装口袋扛着,伸长胳膊抱着。哪家舍命不舍财,棒子揍、乱刀砍,再敢撕扯,直接整死!

胡子有胡子的规矩,但胡子从山林匪巢杀进人世间就没规矩、没纪律、没道德底线了。谁敢杀人放火谁就是大爷,谁就是王。

打不过、抢不来,那你小子就是损种;被别人干残了、整死了,只能怨你小子没能耐。

传说胡子有七不夺八不抢,砸窑不压裂子等规矩。可是这回砸龙湾镇这挂旗窑子,一切规矩都放开,随便干!

镇子内外,黑烟笼罩,房子在燃烧,大树在燃烧。有几堆柴火里面被胡子加了狼粪,黑色的烟柱直冲云霄,风吹不散。

胡子们,有的反穿着羊皮,头戴羊皮帽子;有的穿着破破烂烂的棉衣棉裤,戴着狗皮帽子;不怕冷的光着头,实在没办法的就在头上抱一块破布。只有炮头、各绺子大当家的才穿着光鲜,头戴狐狸皮帽子或貉壳帽子。

头目们都有马骑,喽啰崽子只能穿着皮靰鞡,驾驭双腿了。

他们手里的家伙也是千奇百怪,炮头手里有火枪。多数头目手里都是中国单刀、俄式长刀、蒙古弯刀,甚至还有日本武士刀。喽啰崽子就惨点了,有的拿着刀子扎枪,有的手持短刀匕首,实在没有武器的,只能拿一把斧子、棒子,甚至杀猪刀、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