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你是几当家,你跟我说说,豆腐张韩老鳖这是唱的哪出啊?我越看越糊涂。你还不让姓于的出去……”
“唱的哪出我也看不明白。不让姓于的出去,就是让那姓张的明白,老子是不愿搭理他,别他妈瞧不起老子!”
“哼哼,你是嫉妒来气了吧?”
“王八当镇长,你不生气?不过,别看他们这么嘚瑟,八成要出事儿!”
朱氏问:“出事儿?能不能连累咱家?”
“那倒不能,咱现在是关门过日子。不惹咱们啥事都与己无关。你们想,修路基,那么大的工程花费那么多,说挖就挖。上面要知道饶得了他?我听说这条铁道要跟从北京到奉天那条接在一起,那就是北京—奉天—哈尔滨,就像大动脉。雨淋头会轻易放弃?等着吧,准有热闹看。”
于显龙的嘴准是开光了,当天晚上就出事儿了!
韩老鳖带着卫兵爪牙,率领一百多个民工上了蛟龙河南岸的路基。八九个晚上,附近的工段已经挖完了,他的破路大队越走越远,已经到了龙湾镇和白家园子中间的漫甸子了。
分过工段,韩老鳖就让人每隔一两丈远就点一堆火!这他妈还不如大白天来了。
这种活儿太轻松了,上了路基随便挖一些坑,再坐在一起扯到半夜就可以回家了。
可是今天刚干完活儿,聚在一起没多大一会儿,忽然从暗地里窜出一批人来。这些人黑衣蒙面,火光中简直就像鬼魅一样,无声地扑上来,挥刀就砍!
有经验的人能看出他们用的什么刀,可是韩老鳖这窝囊废跑得比兔子还快。那四个卫兵一枪没放就跳进了蛟龙河……
死了七个,砍伤二十多人。韩老鳖瞒不住了。
天亮以后,死伤人员的家属抬着上号尸体,排满了镇公署大院。
王八的法子,得意伸头,煊赫威武;遇事缩头,死皮赖脸。韩老鳖躲在镇公署的卧室里死活都不肯出来。死难者家属没法子,吆喝一声,呼呼啦啦去了新安县城了。
死伤这么多,豆腐张也压不住啊。他又摊上大官司了!
龙湾镇的老乡占了大半个院子,站的站蹲的蹲坐的坐,哭的哭骂的骂。死伤这么多人,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上司能饶得了他?
豆腐张还没走出办公室,镇长韩学仁就到了。
什么人干的?
韩老鳖蒙了,他就看见一群黑影,鬼魅一样,上来就砍!再往下他就看见眼皮底下的地皮,听见四边的哀嚎惨叫,其余的就剩下哆嗦了……
豆腐张一拍桌子:“韩学仁,你玩忽职守,胆大妄为,竟敢勾结匪患,残杀民工。来人,给我抓进大牢!”
韩老鳖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团长大人饶命啊——,我到哪里去勾结匪患哪?那些人都黑衣蒙面,我根本看不清啊。再说,破坏路基那可是您的命令……”
豆腐张:“我的命令?我还给你派四个卫兵呢?连杀人的土匪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出来?”
“张团长,我来这一路就一直在嘀咕,哪股胡子这么大胆?大半夜打劫还蒙面……”
两个人嘀咕了半天,豆腐张边听边点头:“你说的是真的?”
“撒一句谎,你崩了我!”
豆腐张终于露面了,一面安抚众人,一面暗自调查,果然跟韩老鳖说的一样。
豆腐张忙活了两天总算把龙湾镇人暂时安抚下去,他也要亲自去一趟龙湾镇。
于韩氏和赖清德却让牛子强帮他们杀了一口猪,送进了于记医馆。要不是三阎王当时下了狠话,就于显麟那德行,不死也得重伤!于家大院算是逃过了一劫!
二十多年没有的全福宴刚进行一半,韩老鳖陪着豆腐张到了。
牛子强和于显蛟起身让座,于显龙说道:“不用让座,两个当官儿的一起登门,一定有事儿。说吧!”
豆腐张:“三弟事关重大,咱们还是换个地方。”
“没什么大事。我们这一家好容易聚在一起,你快说吧。”
豆腐张尴尬地站在了酒宴桌边:“三弟,前天晚上铁道线出事了。”
“问你的韩镇长。”
“听说劫匪都蒙着面……”
“问你的韩镇长。”
豆腐张脸上实在挂不住了:“于显龙,龙湾镇都去线上出民工,你为什么不去?你不去也就罢了,为啥不让所有的于姓出工?!”
于显龙把酒碗一顿:“我要让他们去,今天还能聚在一起了么?”
豆腐张:“这么说你是预先就知道要出事儿?”
他这话一说出来,在座的人都是心里一惊,这话要甩在身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于显龙冷笑一声:“路基修好了,被孙殿臣夺去了功绩就想出这种自欺欺人的法子。连傻子都能料定你会出事!上司要真调查起来花费那么多民脂民膏修起来的路基是谁破坏的,我姓于的可顶不起。”
豆腐张:“那段铁道已经被日本人拿去了,我们是破路反日!”
“你接到上级的命令或公文了?丢了建桥工程,你是急疯了吧?”
“……”
韩老鳖:“那些蒙面带刀的是什么人?”
“你奶奶的,你带那么多人,每隔一两丈就点一堆火都不知道。你他妈问谁呢?”
豆腐张:“三弟,老哥就是过来看看。干妈一家无事,大家放心。”
于显龙:“张团长,你先别惦记我了。暗地命人破坏路基,不管是张大帅还是孙师长,乃至日本人,追究起来会是什么结果你比我明白。从修筑这条路基到你购置那么多建桥物资,再到韩镇长每晚半块大洋的许愿工钱。光银子就够你喝一壶的了,我就不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