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显龙:“术业有专攻。我很佩服这位龟坂先生……”
龟坂连忙起身鞠躬:“显龙先生,您取笑我。”
“绝无此意。你到了之前的谐和诊所,我就发现你对风湿痹症情有独钟。其他方面的书和药物你就是一般了解,看看便罢。你的那些笔记都是关于风湿痹症的。长此下去,您一定能成为这方面的专家。”
龟坂叹了口气,神情很失落:“我从小患有小儿麻痹,瘸了一条腿。在家乡做工不行、种田不行,念书人家都不要,只能给花田先生打杂。我是进了谐和诊所才有时间专心学些这些的。”
于显龙:“十瘸八小儿。以现在的医学,恐怕无力回天啊。”
龟坂:“您说过,医者仁心,能治好别的小儿就行。将来不管怎样能换口饭吃,瘸子治瘸子!”
四个人一直聊到鸡叫头遍,才回房睡觉。
龟坂和全赭石走远了,道尔吉才悄悄地问于显龙:“于先生,我和令姐的亲事……”
“明天让我娘再去问问。我这个干姐姐虽然出身卑微,但做人做事极有主见。明天再说吧。”
本来于显龙对蒙古人的印象极好,比较讨厌高丽人。
可是这个道尔吉,让他莫名地厌恶。
次日上午,还没等于朱氏出门大秋子又带着酒菜进门了。
道尔吉一上午激动得手忙脚乱,干什么都没心思。将近中午,牧村香奈才从后院走出来,告诉道尔吉去后院老太太的房里。大秋子在那里等着他呢。
道尔吉激动得心怦怦跳,跟着牧村香奈进入后院。
进入上房东屋,这既是老太太的房间,也是女人们经常聚在一起的客厅。屋地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四把椅子。大火炕上摆了一张炕桌,于朱氏和一位清秀飒爽的少妇坐在炕桌边。八仙桌边坐着于显龙大秋子和毛子娘们儿瓦莲京娜。
于显龙起身请道尔吉落座,今天的酒具不是瓷碗,而是三钱三的小酒盅儿。大秋子给道尔吉满了一杯,提议先干一个……
放下酒杯,大秋子说话了:“道尔吉大夫,我老干妈前天跟我说了你我的事。今天这顿酒是我孝敬我干妈的。也有几句话得跟你说明白。”
道尔吉一欠身:“哦,您有话尽管说。”
大秋子:“我干妈说你看上我了,我的身世我兄弟也跟你说明白了。谢谢你不嫌弃我。”
汪润贞和瓦莲京娜都很奇怪,一向粗放泼辣的大秋子今天怎么这么文明啊?
大秋子说:“我本来想,上半辈子先是倚门卖笑当窑姐老鸨子,接着跟我三兄弟走南闯北打打杀杀,他帮我支撑起买卖还赚下一份土地,自个活得不错。人过四十了,别说什么嫁得如意郎,找个老伴儿支撑门面过日子这也挺好。听说你还是个大夫,岁数也相当,我还真动心了。”
道尔吉满脸堆笑,连连道谢。
大秋子忽然冷下脸来:“可是,昨天你在花田仲面前那个德行,实在让我恶心!”
满屋子的人都是一愣。
“事情还没怎么样呢,你瞧你跪地求饶那熊样儿,简直就是条癞狗!”
道尔吉分辩道:“当时我也是孤立无援,不明情况啊。”
大秋子呸了一口:“呸,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自己治病甩锅给别人这也是不明情况?我就是个老鸨子那做人也得烈激,我干妈说那叫节烈!是个男人就好面子,我兄弟说那叫尊严。你有什么?靠你这种人支撑门面过日子,那我大秋子这辈子算是白活了!”
道尔吉被大秋子骂得面红耳赤,汗流浃背,酒再也喝不下去了。讪讪退席离去。
本来有些看不起大秋子的那些人,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女中豪杰。
从那天起,道尔吉很少在人前露面儿,再也不惦记酒肉了。潜心躲在西厢房研究那本《针灸真髓》。
很久不敢露面的于显麟却缩头缩脑,跟牤子说,他有事要见于显龙。
于显龙把他让进了东厢房问他有什么事?
于显麟说话声音都在颤抖:“兄弟,帮哥哥一把,我想搬家走,越远越好。龙湾镇住不得啦。”
“没听说有人欺负你呀?”
“都是我妈惹的祸。前天我老丈人赖清德死了,我妈就和我们两口子去发丧。我妈多嘴,说了一句老赖死的蹊跷,当时就把赖文章惹火儿了!一通大骂,把我们三个赶了出去。”
“你妈活该!在人家葬礼上说死得蹊跷,那不是找骂么?”
于显麟:“兄弟呀,骂我们一顿我们认了。可是昨天晚上大院就进去人了差点儿把我妈杀了!”
于显龙一惊:“什么人这么大胆?”
于显麟:“不知道什么人。就听见噗的一声,窗纸被捅破,从外面飞进一把短刀,扎在了炕上。”
“有字条什么的么?”
“什么都没有。”
于显龙沉思一会儿:“用不着搬家。回去告诉你们家上上下下的人,少出去嘚瑟。把嘴都管住了,别再提赖家的事,自然就平安无事了。”
事情已经昭然若揭了。
在现在的鬼子占领区,蒙古草原是最不稳定的地方。小鬼子也深知蒙古人的厉害,虽然川岛浪速、小野洋子等人在草原各部也是下了几十年的工夫,可是成效远远不及花田咲、关东军这边。
这个道尔吉来自草原白旗王领地,一旦和大秋子结为半路夫妻,那一定会成为于显龙的羽翼。这是花田仲绝对不能容忍的!
道尔吉用羊肚子里的玩意儿把赖清德的吊斜风愣给闷好了,一时间成为龙湾镇的奇谭。也让花田仲抓住了把柄……
不管赖清德是怎么死的,半个月之后,赖文章走马上任,接替韩三虎当了侦缉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