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朱氏向白大姑娘点点头,拉着孙女,拄着柞木棍子,迈步往院外走。
穿过二门来到前院,白大姑娘的哭声还不绝于耳。
于朱氏停下脚步:“花田姑娘……”
“伯母,还有话?”
于朱氏:“白大姑娘为什么被抓,为什么误伤人命谁都清楚?她罪不至死吧?”
花田咲面红过耳:“哦,这当然。”
“可是她要是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什么话都不好说了呀。”
花田咲立刻吩咐牧村香奈带着所有看护妇,看着白大姑娘!
太阳刚刚冒出一线弯眉,空旷的黄花甸子上便出现两骑长长的剪影。一男一女,红白二马,男的马前放着一个大布袋,女的竟然横着一挺捷克轻机枪!
花田仲、花田咲、豆腐张、姚砚田、韩老鳖带着军警宪特,押着于朱氏、于小雪、于二凤出镇东门,缓缓来到黄花甸上。
汪润贞高喊:“花田仲!把我娘我闺女我妹子都放过来。”
韩老鳖伸着王八脖子高喊:“花田先生的意思,我们得先看看亲王是死是活,然后定夺!”
“你个王八大茶壶,有什么资格和你姑奶奶说话!跪下!”
啪——!这胡子娘们儿一个点射,韩老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腿被打断了!
在场的人连那些训练有素的鬼子兵都吓得吐舌头!至少一千米,连狙击步枪都很难拿捏,她一介女流用机枪点射,指哪打哪。要是真想要人命,谁也不敢说能逃出活命。
于显龙一抖绳子,布袋打开,艮久王爬出布袋,站起身。
花田仲跟豆腐张低语几句,豆腐张点点头,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无奈地向前走了两步:“三兄弟,三兄弟呀!你听哥哥说,干妈说啦,我们双方同时放人。”
豆腐张来到于朱氏跟前一鞠躬:“干妈,您老人家请。”
于朱氏:“让二凤带着孩子先过去。”
豆腐张:“干妈,你不先过去,我三兄弟那脾气……”
“就说我说的,我儿子媳妇儿都听我的。”
豆腐张挥着双臂:“三兄弟,咱妈说啦,让二凤小雪先过去。一起放人啦!”
汪润贞:“三当家,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她这才看见,丈夫已经哭了,泪水流到腮边顺着下巴往下滴。他只吐出两个字“放人!”
汪润贞抓起马鞭,一鞭子抽在艮久王身上:“滚!”
艮久王咬牙忍痛,跌跌撞撞,一溜小跑奔向龙湾东门。行至中间,和于二凤于小雪擦肩而过,于二凤捡起一块坚硬的土坷垃一下将艮久王砸倒:“你奶奶的,跪在这里!我娘不过来不准动,动一动,打死你!”
艮久王刚刚见识了汪润贞的枪法,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于二凤背起小雪跑了出去……
花田仲走到于朱氏面前鞠了一躬:“伯母,眼看你们母子团圆。我保证没人敢打黑枪,还是请您过去吧。”
于朱氏走出几步,估计儿子媳妇能够听清楚了,高声说道:“儿子媳妇儿,娘不愿意拖累你们。绿林道是玩命的勾当!有娘拖累,你们的半条命就没了。以命换命,崩了那个畜生王爷!不能再让他活着祸害人!”
听到于朱氏的话,花田咲真恨不得给于朱氏跪下。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竟然如此刚烈,如此深明大义,如此令人由衷地敬佩。
于显龙举起盒子炮,又垂了下去:“娘,这种荒唐东西就是小鬼子的灾星祸害,咱犯不着跟畜生换命。大关东还有青山在,到处都是存身地,咱们会活得很好。谁惹咱们咱就要谁脑袋!您快过来呀!”
于朱氏:“花田姑娘,你过来,把我带回去。”
花田咲扶住于朱氏:“伯母,你不是以命换命么?”
“哼哼,你了解我儿子。我在,你们的王爷能活。我过去,你们的王爷死定了。这个王爷和我能换白大姑娘自由么?”
花田咲:“伯母,我答应你,回去就释放白大姑娘!您还是过去吧。”
于朱氏:“我不过去。要是没有我拖累,我儿子媳妇何必在龙湾镇受那么多年的窝囊气!带我回去!”
于朱氏说完,也不看花田咲,也没回头看儿子孙女,拄着柞木棍子一步步穿过花田仲豆腐张,走向龙湾镇东门。
“娘——”
“奶奶——”
不管儿子媳妇孙女怎么撕心裂肺的呼喊,于朱氏义无反顾走向龙潭虎穴的龙湾镇。
于显龙端起盒子炮,啪啪啪啪……,打得艮久王四周泥土乱飞!艮久王吓得一泡稀屎全拉在了裤裆里。
“花田仲,豆腐张!胡子迎门梁狂龙告诉你们,什么狗屁大东亚研究所,那是老子的医馆,那是我娘的家!谁敢慢待我娘一点,老子灭他满门!后会有期!”
于显龙抱起孩子,于二凤爬上汪润贞的马上,调转马身,催动马匹,迎着朝阳离去。
花田仲一挥手:“去把艮久王搀过来。”
花田咲:“你们都回去吧。我要在这里待一会儿。”
鬼子军曹带着两个鬼子兵把臭烘烘的艮久王搀了过来,人们偷偷捂鼻子,直犯恶心。
花田仲:“去顾问公署换衣服。张司令。”
“在!”
“今天交换人质,你立了一大功。现在由你指挥全体部队着力修建建国神社。都回去吧。”
人们退去,花田仲来到默默无语的花田咲跟前:“小姐,您在想什么?”
“关东尚有青山在,何处林莽不藏人。这个荒唐王爷连于显龙都能看出他是本国的灾星,这样下去我担心我们在满蒙不会长久啊。”
花田仲:“于显龙可怕,于老夫人更可怕!她看的问题很难让人想象得到啊。回去放了白大姑娘吧。有这位老太太在她不会离开大东亚。”
花田咲:“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儿子。于显龙永远变不成谢文翰。感情投资,武力压迫,怀柔绥靖,都无法改变中国人传承几千年,刻在骨子里的家国情怀。再看你我,几十年身处关东已经常常把自己当成中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