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刀锋马上要劈入孩童的头颅,青年军官心中有些不忍,暗道:"罢了,我又何必伤这无辜孩童性命",于是刀势立止,锋利的刀刃悬在了丘翳风头顶。不曾想斜剌里一个棍尖破空刺来,看似缓慢异常、朴实无华,实则快急无比、直摄人心,青年军官一看挡也挡不住,只好看着它一寸寸逼近咽喉要害。
在死亡来临的时刻,年青军官忽然双眼澄澈,神采崭然,看得丘翳风心中一悸,暗道:"可惜",可这一棍是他精气神、招意力合于一体而发,根本无力收撤,只能无奈的看着棍尖刺向对方。
"嗨",一个大扫把直接打在年青军官身上,让他趔趄了一步,这一下来得恰倒好处正好让他借力堪堪避过这要命的一击,代价是脖子前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却免去了一死。原来是小朋正拿着扫把打了过来,只听他嘴里骂道:"我打死你个王八蛋,我让你凶,让你凶,奶奶的",一下又一下轮了过去,军官眼神平淡默然,任由扫把打在身上。
丘翳风喝止道:"好了,好了,别打了,别打了"。小朋疑惑的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丘翳风来到金兵军官面前问道:"你是谁?你们怎么会来到我们村子?",年青军官黯淡的眼睛略带赞赏的看了一下他,缓缓地将事情原委讲了出来:他们七人属奉宁军右军左营一部,半月前与蒙古人一战,奉宁军节度使临阵脱逃致使金兵各自为战,惨遭大败,被蒙古兵杀得四散奔逃。他被右军仅剩下的五十余人挟裹一路南逃,却被蒙古游骑衔尾追击,能活着到这里的只剩下七人而已。。
青年军官名叫孟瑛,出身于没落世家,蒙古人入侵,他全家惨遭杀戮,为报仇雪恨才参军杀敌。几年来他立下赫赫战功,为"左营三虎"之一,只是不曾想朝廷腐败,将领无能到了如此地步,眼看大金累战累败,大片江山拱手让人,报仇的希望一点点熄灭,他早已彻底心寒。在逃亡路上,他迫于生计又多做诛心之事,内心已是痛苦不堪,只能在昏昏终日中逃避现实。刚才的生死之间,他幡然醒悟,"大丈夫既生于世,当做顶天立地之人,最大莫过一死,又如何能蝇营狗苟偷生于世,似我这般还有何颜面对列祖列宗",想及此心灵得以解脱性命自然也看得淡了。
"希望你能保护好我的家人",丘翳风眼光灼灼的看着孟瑛道。看到他点了点头,丘翳风转身奔向门外,身后家人拦也拦不住,小朋见状握着个大扫把紧随而来,也浑然不知畏惧为何物,牛大叔夫妇大急,赶紧追去,孟瑛怕他们有失便点了他们穴道,不理小铃儿的谩骂,木然道:"放心吧,他们武功不错,不会有事的,你们跟去反而会成为累赘"。
冲进斜对面的刘大叔家后,小朋目眦欲裂,他直冲趴在刘珍身上行苟且之事的金兵而去,举起大扫把,像疯了一般兜头便打,金兵猝不及防,提着裤子狼狈躲闪。跑了几圈,挨了几十下的金兵终于系上了腰带,他狞笑着一刀劈向小朋,眼见小朋要死于非命,却见那金兵突然扑倒于地,原来后背上插了个木辊,还在兀自不停颤抖。
进入院里的丘翳风回眼打量,见但刘婶早已死去多时,而刘珍一丝不挂的仰躺桌上,圆睁的双眼上还挂着浅浅的泪痕。丘翳风沉痛地为她拭去她嘴角的鲜血,将整理好仪容的两具尸体并放好,不理还趴在地上哭泣的小朋,拿起大刀便疯狂地向街上冲去。
这一晚丘翳风双眼血红状若疯魔,不管不顾地使尽杀招连杀了金兵数人,整个身上都布满了伤口血污沾身。另有两人被痛哭大嚎的小朋在丘翳风的帮助下干掉。当丘翳风杀死被他偷袭点中穴道的第三个人时,小朋就举着扫把追来了,跟金兵火并时,他完全是全无章法的猛打猛冲,弄得险象环生,后来渐渐醒悟了时不时夹杂起两下拳脚来,这才令丘翳风压力减轻不少。
后店村十几户人家有三家家破人亡,其余户户遭劫。埋葬了刘婶母女以及其余两户人家后,全村人都陷入了沉寂,如死灰一般的沉寂,丘翳风从他们脸上看到的完全是痛苦和无奈,其中夹杂着更多的迷茫。
小朋跪在刘珍坟前,大哭不止,十四岁的刘珍弟弟早就病死了,而村子里孩子又少,所以她总是爱拿些好吃的给小朋,像亲弟弟一样带着他玩。不过自从刘大叔上次被蒙古兵拉去做壮丁,死在逃回来的路上后,刘珍便一直在家中守孝不曾出门,小朋跟着丘翳风天天习武,所以也一直没有去看他最亲近的珍姐姐,不曾想再见到她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节哀顺便",一个青衣黄袍的和尚念着经文从远处走来,洪亮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平静祥和的力量,竟让众人沉浸了进去。
众人听着他一边走近,一边念颂的大悲咒,缓缓抚平了心头伤心迷惘的情绪,现场笼罩在一片肃穆的氛围中,良久声歇,人们已平静了下来。
丘翳风诧异得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和尚,因为他发现这个枯枯瘦瘦的和尚笼在袖里的小臂上缚着锁链,虽然外面看不出什么,不过从衣袖的勒痕看来他身体上肯定也同样绑缚着。
在丘翳风打量老和尚的同时,老和尚也在细细观察他,其实他早就来到了,即使是丘翳风杀人的情景也点滴不落的进到他的眼里,期间还曾两次出手救护。
忽然老和尚想到刚去拜访过的故人,只见他嘴唇开合,便听丘翳风耳边便突兀地想起声音道:"咳咳,小施主,难道忍心要看这些无辜的村民再受这样的苦楚?你可愿解救他们"。
丘翳风大感诧异,不明白老和尚为什么不找大人商量,反而找上了他,淡淡答道:"大师,小子愚钝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果然老和尚打起了禅语,仍是嘴唇开合,又听他传音道:"你可愿你的父母住在一个远离兵火战乱,安静祥和的地方"。
丘翳风心想:"你说的是极乐世界吧",遂不屑道:"不劳大师费心,小子会照顾好二老的,至于您说的地方,我们家绝不会去的"。
听到这话老和尚有些抓狂了,话音都有些颤抖,道:"你可能全心全意照顾他们一辈子?你可能保证他们安然躲过每一次兵火之灾?",发觉有些失态,他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和尚平复了一下语气,接着道:"老衲知道一个地方,幽深清净、远离尘嚣,住在那里,无忧受到兵火牵连。"听到这,丘翳风很有些意动,考虑了片刻,装做平静地问道:"只是不知大师所说是真是假?需要小子做什么?"这么快就想到利益交换,老和尚心中一凛,暗道:"此子心智非同一般,又有如此杀性,若不好好调教,怕是非天下人之福",微微点了点头,他不再凝声成线,说道:"无他,小施主可愿拜我为师随老衲上山修行",此言一出,一时众人的眼光都汇聚在丘翳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