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问题，自从对方在一开始呼唤着她第一声“小姐姐”之时，九小寒就很想问他了。

只是，当时，她忙着催促他喝药驱毒，倒也是没有继续往下深究。

眼下，能管用一时的良药也喝完了、对方的名字也重新起好了、彼此的过往经历也相互知晓了，她又猛然间想起来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来了。

毕竟，她这“美颜易容”之术，原本就是在清心观里闲时无聊、从十七师弟悟彦那里学来的。

平日里在观中反串个男角儿、给师父和师兄弟演一段儿话本戏曲，倒也还是十分管用的。

有时，她扮上了十七师弟的模样和衣装，不言语的话，甚至，连她师父无为子都很难分辨出她的真假来。

可，九小寒没想到，她第一次出观下山、想用到正地方的时候，反而，一眼就被这“狼少年”给看穿了。

怎么就会被这“黑狼崽儿”给一眼识破了呢？

听她这么一问，少年的双手不自然的忽地抖了一抖，他的心里犹如突然长出了数棵小茅草一般，犹豫再三，吞吞吐吐地说道：

“呃……那，那我要是说了真话，小寒姐，你可千万莫要生我的气啊……”

其实，每一次唤她一声“小寒姐”的时候，少年体内的离勿仙魂，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适应之感。

姐姐？再怎么说，这数万年来，离勿早就习惯了先前在天界那时自己身为上古战神仙君、大了她十七万岁的长辈身份啊。

只见，九小寒笑了笑，宽慰着他，声音柔柔地应道：

“姐姐不生气！姐姐永远都不会生子玉的气。你说吧……”

“就是……就是……”

少年仍然心存顾虑着，将自己的双手悬在半空中，侧向了九小寒，在她的身前比划了两下，接着说，

“其实，就是，你背着我逃出那个地下狼窝山洞隧道的时候……”

“啊？”

“虽说，当时，我整个人的脑袋是迷迷糊糊的，但是，却好像摸到了你的……”

尽管，她看不到良子玉此时此刻双手动作的姿势如何，可听到他此番话已至此、欲言又止的语气，九小寒听明白了他那不能言说的遣词达意。

她白皙透粉的两颊，“腾”地一下，泛红了起来，好似是两颗熟透了的大樱桃，一般。

那种有些毛毛惶惶、无法准确形容的感觉，已经从九小寒的心底油然而生了起来。

这股子害羞到脚趾尖的劲头儿，可是真心让他看过之后，有些上了头啊。

不管，他究竟是天界的“无敌战神”离勿仙君，还是“小七郡王”皇甫翊，亦或是“流浪少年”良子玉……

此时此刻，二人显得极为默契，彼此都开始心照不宣地沉默了起来。接下来，足足半晌，谁也没有先主动说话。

▽▽▽▽

默默无语之时，九小寒又在心里寻摸起了，这二十年里，在清心观中那些久居不出、清幽无争的好日子来。

似乎，每逢她心神不宁之时，只要多想想清心观，她总会慢慢地平静下来。

想当初，就拿彼此关系最为亲近、几乎无话不谈的十七师弟悟彦来说，他与九小寒只见最过密切的举止，也最多只是牵过九小寒的双手，而已。

而且，也只不过是，在与她一起练剑比武摔倒之时，他顺势拉拽她，从地上起身。

也有时候，两个人手拉着手，相互搀扶，一起爬到屋顶上去，看日出与星月之时，罢了。

只要一想起悟彦来，虽然，谈不上是一种特别揪心的内疚，但要是说，九小寒背着悟彦盗走了他那块代表着“赏金猎卫”的腰牌，她也确实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他的：

“哎！这个时辰，悟彦应该已经看到了自己留下的书信了吧……不知道他会不会按照自己信中所期待的那样，为自己保守秘密，且能安心地好生等待自己回归清心观呢？”

自无为子在清心观创派多年以来，悟彦还是唯一一个没有到弱冠之年、就被帝都名府里那位九五之尊御赐了猎卫领牌的弟子。

只不过，师父无为子在骄傲于自己的教徒之功外，他也是十分心疼悟彦的，自然，也会考虑到：

因为悟彦年龄还未及领命的标准，并不太适合长期出外执行，那些可能会一次就要了他性命的“赏金”任务。

故而，一般情况下，就算让悟彦下山办事，无为子也会给他做一些特别的安排。

悟彦只是配合好其他师兄，完成支持性或辅助性的任务，或者是负责传递讯息、接应之类的，就足够了。

九小寒低着头、出了神，满脑子都是她在清心观的过往回忆。

然而，“狼少年”的脑海中，却闪回起了一段此前他并没有梦到过的景象。他已经可以分辨出来，那是属于离勿仙君的记忆。

在天界之时，他与蓝净初曾经有过那么一夜疑似的肌肤之亲，可却又模模糊糊的，到底他们俩具体做过了什么，离勿完全记不清了……

可是，就是离勿仙魂的一时忘我、情迷此处，让这个时候、守在火炉旁、挨着九小寒并肩坐的“狼少年”，浑身上下也产生了一股胜过一股的坐立不安之感。

少年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自己挨着那小炉子太近、烤火的时间有点久的缘故。

当他再次望向了近在咫尺、耳边几缕发丝有些凌乱、目光中跳跃着很多惆怅和思忆的九小寒的时候，少年竟然忍不住抬起自己有些暖意的手掌，下意识地本想着，帮她将乱发别在耳后鬓角之处……

他似乎已经完全将自己曾经不近任何女色的习惯，抛之脑后了！

这个时候，他好像不再是那个性格怪癖的皇甫翊，而，只是流浪于山野竹林之间、心思纯净如水的良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