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纸张上的寥寥数十字连问出声。
“怎敢如此!”
手中的纸张撕碎,
青花大瓷瓶倒地,
奏折散落到四处,
齐皇暴喝出声,
“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俘!”
“那可是整整二十万人!”
“他白起小儿,怎敢如此!”
偌大的御书房噤若寒蝉,
门口的秉笔太监默默退出合拢房门,轻轻挥了挥手门外守候的十余位太监躬身退走,便是门外巡逻而过的禁军都压低声响远远绕开。
苏泉州瘫软在地低头长泣,
老迈的身子轻颤着。
“二十万,整整二十万降卒,他一黄口小儿如何下得去手?”
齐皇颓废的坐倒在台阶上喃喃出声。
“噗……”
胸中积闷已久,
此刻一口淤血吐出,
木案上是怵目惊心的红色,
“陛下,事已至此!”
“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苏泉州擦了擦腰间的浊泪起身郑重一礼。
“事已如此。”
“木已成舟。”
“呵——”
“可朕愧对这北伐的四十五万余大齐儿郎啊!”
齐皇起身望着上党的方向呐呐出声。
“陛下,非战之罪!”
苏泉州头死死的抵在地板上,毕竟当初北伐自己也是赞同的。
“朕……”
齐皇倚在柱上想要说些什么可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乾军如今动向如何?”
强行提起一口气开口问道。
“如今陈兵二十万于拒鹿郡。”
苏泉州抬头看着齐皇披头散发的模样咬牙开口道。
“陈兵二十万于拒鹿,如今我齐国四十五万兵卒尽亡,若是再动兵戈,乾军携兵锋之盛怕是不出半月便能打到永安,这一仗打掉了我齐国二十万国运,也打掉了我齐国的脊梁啊!”
“朕愧对田家列祖列宗!”
“朕愧对天下黎明百姓!”
“朕愧对大齐南征将士!”
“明日百官入朝,朕拟“罪己诏”!”
“昭告天下!”
齐皇挥袖起身提起朱笔道。
“陛下,使不得啊!”
“朕意已决!”
如今冕冠落地,望着齐皇满头发丝竟然已经半数发白,往日掩在黑发之下倒也没有发现如今才晓得原来陛下也老了。
夙兴夜寐,靡有朝矣,
本就是近知天命的年纪,又突兀闻此噩耗。
唉……
“明日继续派使臣入乾国!”
停笔,
走到御书房外遥遥望着宫中亭台楼阁,视线拉出永安城中万家灯火,齐皇的语调中带着无可奈何的落寞,心已经落入了冰窟,可还是强撑着最后一分天家的体面。
“议和!”
转身时,
大袖一挥,
两个字从牙缝中挤出,
恍惚间看去只觉得整个人又苍老了十岁,
“禀陛下。”
“乾使已经从颍川出发,不日抵达永安。”
苏泉州低声道。
“乾使已经出发?”
“禀陛下。”
“使团中有一人身穿蟒袍腰佩刀剑,携三百甲亲至。”
“身穿蟒袍,携区区三百甲便入我永安!”
“议和?”
“呵……”
场中很安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朕这个皇帝做到这个份上,还真是大齐史上头一遭!”
齐皇突兀自嘲一笑,眼中全是落寞。
“议和,议和!”
“又哪里是议和的意思……”
苏泉州气极双手握紧,
身体微微颤抖。
“不议和又能如何?”
“这仗能打吗?”
“陛下,京畿一带还有近百万青壮,能凑齐四五十万大军,若他当真敢南下那便鱼死网破,老臣愿替我大齐守国门!”
苏泉州望着齐皇的模样徐徐起身朗朗道,
君臣,君臣,
君辱臣死!
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陪葬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场中响起,
苏泉州苦笑无言。
“二十万锐士,携兵锋而至,又哪里挡得住?”
“难不成真要我大齐支离破碎?”
齐皇已经平静下来双手负在身后遥遥望着拒鹿郡的方向,脑海中思绪万千。
“陈兵二十万,于拒鹿!”
“亲携三百甲,至永安!”
轻念出声,又好似喃喃自语。
“你的意思,朕懂了!”
“既然如此,朕奉陪!”
猛然挥袖转身,
“苏相,太子为人如何?”
齐皇沉声问道。
“陛下!”
苏泉州闻言老泪纵横。
“太子为人如何?”
“怀瑾握瑜!”
“太子为君如何?”
“文韬武略!”
“你可愿辅佐在太子左右?”
“臣!”
苏泉州掩面而泣。
“臣,心之所愿!”
“如此。”
“朕便安心了!”
靴底踏上厚重的地毯上时,齐皇威严的声音在苏泉州的耳边响起,在空荡的御书房之中回荡,抬头时身穿黄袍的身影已经到了门外。
“陛下,此去何处?”
“稷下学宫!”
“替我大齐寻一良师!”
六匹高头大马曳过两侧的辕木,冗长的车轮前进着压过青石铺就得地面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白玉长阶下数百黑衣黑甲的禁军翻身上马举着火把随在左右,往稷下学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