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自嘲一笑,
“可却来到此方世界……”
“我曾玉门点兵,不破金帐势不还,拔剑斩敌寇。”
“我曾上京破关,三十万铁骑绕龙城,河山万里安。”
“我曾临安饮酒,唐诗宋词三百首,道不尽风流。”
“我曾齐都走马,一日看尽永安花,诉不尽轻狂。”
少年郎低声念叨着。
“我曾轮回转世,”
“却不曾见过佛。”
少年郎的话语在风中消散,
两人闻言怔在原地久久无言,
“方丈之前提的条件很诱人,可本殿不接受。”
“灭佛,只有一个道理。”
“佛门寺庙挡了本殿的路……”
少年郎说完后,
转身望着那已经涌来的大乾锐士开口道,
“而今宗门炽盛,政教不行,礼义大坏。”
“愚民无识,信惑妖邪,挟藏谶记,经文,今沙门之徒,假西戎虚诞,裹携民脂,祸害万民,生致妖邪……”
“今日本殿欲绝妖孽!”
清朗的嗓音在幽深的古刹中响起,
……
“不余活口。”
少年郎嘴唇轻启,
“诺”
数百将士轰然应诺,
宽口阔剑扬起,
古刹之外的归海一刀望着台阶上的无头尸体默默收刀,西门吹雪抽剑而出,长剑横在身前轻轻一吹,有血液滴落,叶孤城持剑而立,身后参天古柏轰然落下卷起阵阵烟尘,那尸体巨木之下化成肉泥。
“快逃!”
“逃出去就能活……”
古刹之中原本藏着的僧人发疯一般往寺庙外仓皇逃窜,原本以为自家方丈的谈判能有所作用,眼下看来这人不为所动,是铁了心要灭佛,在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从天上往下看去,已经乱做一团,要知道灵隐寺虽然如今落寞,可封山之前可是有数千僧众的,大多是些年纪颇小的沙弥,五十年过了如今活着的也不下七八百人,可大多都不是武僧,要让他们和那些悍勇的兵卒对抗无异于天方夜谭。
有僧人翻过院墙,逃到密林之中,望着四处起火的寺庙,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庆幸着劫后余生。
可谁又知道伏虎山脉之外的各处关头还有上万兵卒把手,以为逃出生天,不过确是陷入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中。
寺庙中,
三道身影的气息正从寺外走来,
青灯方丈微微皱眉,望向少年郎身后那几道身影,念经声戛然而止,往生咒藏于心中,便是一旁藏经阁老僧也是忌讳莫深。
可燕十三气息锁定了场中的二人逃无可逃,
入寺的大乾锐士配合着凉州兵卒穿梭在大殿之中斩杀着少许负隅顽抗的僧人,不时有惨叫声响起,便是那高高在上的佛像此刻也已经染血,残肢断臂无数,一片地狱修罗景象。
“殿下当真如此绝情,不给一条生路?”
青灯和尚望着各处升起的火光,望着那藏经万卷的藏经楼轰然倒塌传世经文化为飞灰,望着那佛头落入血泊之中满是裂痕,眼角有浊泪滴落。
少年郎负手身后没有开口,没有开口便已经表明了态度,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殿下要知道天下有两寺,两大不可知之地!”
“除了我东边的灵隐寺还有西边烂柯寺,殿下要知道佛教是从西边传过来的,更为纯粹,也更为野蛮,相比之下我灵隐寺所传佛教已经温和许多,若是我灵隐寺付之一炬,往后何人来挡西域佛宗?”
青灯方丈最后那句话近乎是失声力竭的吼出来的。
“五十年前烂柯寺为何封山?”
“那是因为烂柯寺有佛法大乘者东行。”
“欲传西方佛教!”
“百十年间出才一佛法大乘者,入世便是半步一品,若是砥砺红尘,布道天下,成心中所想,念头彻底通达之日,便是入一品之时!”
“我灵隐寺以举寺之力,镇压那人于后山,为的便是不让西传佛教不入我大乾境内,若是出现意外,当世无敌的一品,加上秘宗之内数名二品,不数之计三品,领数十万不畏生死的信徒布道,殿下可能挡住?”
“烂柯寺是真真切切的不可知之地,”
“不亚于那天底下剑术最高的岐山!”
“此间有大恐怖!远甚兵戈!远甚品阶!”
青灯方丈面色隐隐有了疯狂之意,可看一旁的二品藏经阁老僧的神色便知道此中言论不假,五十年前那面带笑意苦行僧踏入乾境腹地之时,佛法败尽了天下寺庙,念头步步通达,当踏入灵隐寺山门之时已经只差一步便能迈入一品。
剑仙徐九之后,真真切切的一品!
佛教相争,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都是一个传承,可只有灵隐内部才知道西域那边传来的佛教是何等模样,而得西域佛教真传的烂柯寺有多么恐怖,那些僧人枯瘦的皮囊和善的笑意之下又是何等的疯狂。
所以举寺之力,镇压了那佛法大乘的僧人,
甚至不惜封山!
“殿下三思啊!”
青灯方丈望着后山的方向思虑了片刻之后,
竟是直接跪倒在地。
“终日不见光明的地底下,成千上万具行尸走肉,面如枯缟,日日诵经理佛,上方确是一片祥和,他们在笑啊……西方盛世佛土,极乐之地,传闻中的不可知之地……”
种种画面在青灯方丈脑海中流转,
少年郎看着青灯方丈的模样若有所思,上辈子有“三武一宗”灭佛,只是因为僧侣享有各种特权,不事生产不服劳役,还拥有大量仆役,影响朝廷纲常法度,而观青灯方丈所言烂柯寺弘扬的佛法似乎是对人精神的扭曲和改变,甚至不亚于鸦片之类,两者相比之下似乎确实如青灯和尚所言,那烂柯寺要恐怖许多。
青灯方丈看着少年郎正在沉思,眼底升出了一丝希望目光灼灼的看着少年郎面部的表情,场中的气氛有些凝重。
“平了灵隐寺之后,”
“本殿会去烂柯寺走上一遭的。”
“方丈安息吧。”
少年郎负手身后往后山走去。
走到寺门处,
纵横的剑气森冷的死意开始弥漫,
……
站在郁郁葱葱的林间,不远处的泥地中是上百具枯骨,少年郎轻叹一声后,惊蛰剑扬起,斩开重重叠叠的藤蔓俯身望向洞内。
阴森,恐怖,逼仄,
潮湿的洞内是用鲜血涂抹的无数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