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堂望着纸章上已经定下的章程轻声道。
“既然如此,那便去见见我大乾的寒门吧。”
少年郎出声道。
……
上京城,康平坊,
酉时末,天边红霞隐去,坊中依旧不减繁华,街道两旁华灯初上,南曲的青楼中更是兰膏明烛,华镫错些,靡靡之音绕耳不绝,临街的青楼中不乏有人推杯交盏,连带着空气中也弥漫着醉人的酒香。
“琵声凄婉,胡琴铮铮。”
“这康平坊还是纸醉金迷的模样。”
“好在读书人比往日少了许多!”
身穿长衫的少年郎坐在二楼的雅间望街道上人流如织轻笑一声,自古以来文人爱饮酒作乐,更是爱青楼狎妓作诗,寒门,寒门,只是相必于门阀而言,寻常勾栏瓦舍青楼的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
如今距离活字面世已经一月有余,整个上京城的书价,贱到了纸价,少年郎也存着亲眼瞧瞧其中细微的变化,说是要了解城中文人的风向,便不得不去青楼。
“歌舞狎妓,饮酒作乐。”
“早些年成老臣还没有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每逢散朝,休假,诸多同僚也曾多次相邀老臣,并非寻花可柳,只是这氛围聚聚也是极好的。”
“奈何,老臣实在是无趣了些尽数推辞了去,说起来不怕殿下笑话,老臣久居上京数十载,可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踏足康平坊。”
一旁身穿常服的秦清堂望着底下筹光交错的模样还是极为别扭,细细看去大厅中的常客,不少还是朝中官员,好在二楼雅间有珠帘薄纱远远也瞧不到楼上。
“说起来这醉仙居,如今也是本殿的产业。”
少年郎笑着拍了拍手,
片刻之后,
一位丰腴的妇人迈步走了进来,
“下官见过,殿下!”
“下官见过,秦公!”
闻大家行礼过后极为自然的给二人续上一杯茶水,谁又能想到闻名天下的青楼幕后老板娘是凉州谍报司的二把手,如果说整个天下的局势是百晓生处理打掉,那么整个上京城的情报了解的最为详细的还是眼前的妇人,来上京许久,别的不提,如今整个上京所有的勾栏瓦舍,都已经布上了耳目,就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其中手腕。
“闻大家。”
“近月以来上京城中那些读书人风向如何?”
少年郎望着眼前丰腴的妇人轻声可道,说起来当初凉州谍报司能够发展的如此迅猛,还是靠的她的渠道,如今入主京城也没有把她外调,也存了心思让她后半生安稳一些。
“这个月整个上京城中所有勾栏瓦舍的银子少了足足三成,不过说来也是自从城中各大书铺低价卖书以来,那些个平日流连忘返的读书人都脑子发热一般,一股脑的将兜里的银子全部拿去买书了,哪有银子逛烟花柳巷之地。”
“至于风向,下官看来也是极好的,至少在那些读书人眼中,书册还是要比青楼女子白花花的身子重要一些的,”
闻大家话音刚刚落下,
街外便传来一声高呼,
“青儿姑娘,你等着我!”
“下个月我肯定来找你!”
少年郎寻声望去只见街对面一身穿长衫的男子正抱着厚厚的一摞书,被楼里的小厮赶了出来,看那模样想来今日去了书斋,临了想起了青楼里还有个相好的,再度来的时候却发现兜里没了银子。
“你这呆子……”
“几两银子换了这么一摞书册。”
“也不知是能吃还是能喝?”
楼上一模样秀气的姐儿,望着那书生落魄的模样长叹了一口气,眼底有些不忍,最终还是偷摸丢下了一个钱袋子,摔落在地时,有沉闷的声响,想来里面还是有几两银子的。
“今日还是快进楼吧,那么多人看着的。”
“往后少来几趟。”
“读书也不是不好,可我在楼里也算是晓得一些的,想要当官还得找人,那些个人举荐一个官职可要不少银子,买书的钱存着,往后当官了……”
楼上的姐儿絮絮叨叨的念叨着。
可那书生却望着地上的银子怔了良久。
最后目光落到了手中的书册上,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地上的银子捡起,丢回楼上,默默地寻了一个角落借着楼里的烛光低头自顾自的翻看起来,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这人姓张,也是个痴情的种子,早些年便喜欢上了对面楼里的姐儿,算的上郎有情,妾有意,初始家中长辈不让,可后来几年父母相继过世家道中落,倒是没人阻拦了,可凑不出赎身钱,最近好不容易有了点银子,本以为要去楼里看看,没想到临了还是买了书册。”
闻大家看着少年郎疑惑的眼神解释道。
“不过那楼里的姐儿说来也是,读书人,终归而言还得有人举荐,不然想要当官中兴家道,谈何容易。”
闻大家说完后又是长叹了一口气,青楼女子终归而言对这类痴情的书生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劳烦闻大家准备笔墨。”
“老夫有两句话赠与那书生。”
少年郎望着街边旁若无人看书的书生,莫名有些感触,提笔一挥而就。
……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那书生望着远去少年郎有些不思其解,目光落到书页上夹着的纸条上时确是下意识的轻念出声,掀开下半段竟是还有一句。
“十年寒窗无人可,金榜题名天下知。”
看着前半句那书生嘴角苦涩,可看到后半句时整个身子竟是止不住的轻颤起来,虽然不知“金榜题名”中的金榜为何物,可那句十年寒窗无人可确是让自己深有感触,最后那“天下知”确是如同洪钟大吕在耳边回响不绝。
翌日,
朱红色的宫墙内,
身穿蟒袍的少年郎迈步登阶而上,身后半步身穿紫服的秦清堂望着手中得厚厚的一沓纸章,望着白玉台阶尽头的太和殿,恍惚之间看到了朝堂上站着的万千寒门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