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孟夫子如今出现在上京城中,好巧不上找上自己其中的意味已经极为明显,而关键在于他提出的价码值不值得自己去冒险。
沉默,
书房之中,
孟夫子闭眼,
正在细细品味着杯中的茶水,
仿佛对身后的一切尤未不知,
如今天色为时早,
还等在等上一等,
“这……”
谢姓老者望着孟夫子的背影欲言又止。
“这层窗户纸还是自己捅破吧……”
王渊明叹了一口气,
起身走孟夫子面前,
竟是直接跪倒在地,
“学生有难,还请夫子救我!”
头颅触地,
所有的尊严在世家延绵之前都不值一提。
“学生,恳请夫子告诉学生那变数!”
王渊明仰头时目光灼灼的看着孟夫子腰间挂着的相印,此刻的距离,已经可以轻易的看清上面的浮雕,纹路,断然没有半分作假的可能,脑海中对于那个变数已经猜测到了些许,很快便是呼吸都是变得沉重起来。
“王尚书,请起!”
“这变数说来也是简单。”
“想来王尚书也是识得这些的。”
孟夫子右手轻轻一托,王渊明整个人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带了起来,连带着膝盖上的灰尘也被细细抚过,随后那四枚印章便漂浮起来,淡白色的光晕亮起。
书房中,
那副偌大的地图上,那四枚印章分别对应着大乾版图周围的其余各个国家,齐,魏,韩,楚,天下七大国,竟是大半都在其上,而这版图覆盖之地竟是呈现出一种围棋上白子斩大龙之势。
“这……”
“夫子如今?”
“四国为相!”
“蛰伏许久便是静等这斩大龙之日!”
孟夫子不假思索道。
“天下伐乾,这便是信物!”
孟夫子说完后,一旁的谢姓老者望着那版图上漂浮的印章那白光呈现的局势,喉结耸动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
自己还在谋求一家一姓的路时,人家已经开始谋取天下大势,如今看起来自己还是太过小家子气了一些。
“天下伐乾……”
“天下伐乾……”
“夫子所图太大了些……”
一旁的王渊明望着那地图上亮起白光的广袤之地也是震惊得难以附加。
“凶兽出笼是会吃人的。”
“我大齐已经成了第一个被吃的人,如今凶兽吃饱了,可一旦消化了腹中之食,周遭又有谁能够逃得过被吃的命运?”
谢姓老者低声念叨着什么。
“如今老夫已经拜访过,魏,楚,韩,三国国君,皆是有此联盟的意向,可都还在静侯时机,至于余下的两国还需要一个契机,一旦契机达成,天下便能有伐乾之势!”
“这契机,正是那变数所在!”
“这变数则是在乾国之中!”
孟夫子说完后便不再言语,
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色。
“乾国之中?”
王渊明若有所思的喃喃着。
“夫子,所指是那科举?”
片刻后王渊明豁然开朗道,
“正是!”
“从心而论,科举功在千秋。”
孟夫子直言不讳道,王,谢二人闻声面色微变,可很快便释怀,讲到底也是这个道理,细细想来科举于万世有益,不过科举一成,自己也得成为被凶兽吞咽的那些人。
“可,人在世上走上一遭经年种种。”
“哪里又有那么多从心之事……”
“早些年前。”
“老夫总觉得天地间最大的是道理。”
“可年岁大了,”
“反而不如早些年间看得纯粹。”
“这道理二字面前,还得加上国家这两个字。”
孟夫子将杯中的茶水一口饮尽起身郑重道,似乎在说给房中的旁人听,可不知为何又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如今天下各国皆是察举,孝廉,千百年来已经有根深蒂固之势,若是科举在乾国一旦成功,便是此代君王不这般想,也难免往后坐江山的人升起这个念头,于整个天下十余国的门阀而言都是覆灭之势!”
“要知道如今其余各国世家门阀的势力加在一起并不弱于皇权,而科举触动了他们的根本利益,所以,科举便是那个契机!”
“挑动天下伐秦的契机!”
“一旦天下大势已成,兴百万之兵。”
“便是他有天下第一甲的凉州铁骑三十万。”
“他彻底晋升一品之境,又能如何?”
“想来也翻不起半分浪花!”
孟夫子的目光看向了王,谢二人。
“可眼下,冲突还不够,这个契机尚未达成。”
“所谓变革,是要流血的。”
“崔大人一人的血还不够挑动这个契机,需要有足够多的血让其余诸国的门阀看到乾国科举的决心,也需要足够多门阀的血唤起他们的不安。”
孟夫子话音落下,
“敢问夫子,需要多少人的血?”
王渊明再度抬头时,双眸已经变得猩红,
于自己而言并不缺乏破釜沉舟的勇气。
“很多,很多……”
孟夫子眺望着这永乐坊中几十上百座府邸轻声念叨着。
“此后,我谢,王,两家又当如何?”
沉默许久的谢姓老者按耐下心中的不安和悸动沉声道。
“独善其身,可行?”
孟夫子笑问道。
“除此之外,本家所处州郡之地,皆可自理!”
“老夫以这四国相印为证!”
孟夫子手掌合拢,那四块晶莹剔透得玉石漂浮在掌心上,有光芒流转,在两人眼中是无以论比的诱惑。
……
谢府后院,
王,谢二人行礼相送,
孟夫子还礼后一步迈出到了谢府门外,
“大世之争,哪里又有独善其身之说?”
孟夫子轻叹一声,
一股极为浑厚的浩然正气在天地间弥漫,以一种常人肉眼不见的速度往皇城飘荡而去,这股子气息正是在永安城外少年郎见过的浩然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