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臣,恳请陛下废除与齐国盟约!”
楚皇还在愣神的时候,
张仪便已经躬身一礼,
余下清朗的嗓音在大殿之上回荡。
大殿外等候的高大门客闻声暗自点了点头,朝堂上说下的话自然做不得假,自己很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将军对张先生戒备如此之多,可如今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先生,高义!”
那高大门客低头默念了一声,望着满堂默然不语的楚臣,心中张仪伟岸的形象莫名的又拔高了几分。
……
沉默,
朝堂之上竟是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竟是出奇的没有人反对,
楚皇眼眸中神情变幻不止。
楚皇低头望向底下的昭和,
后者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可楚皇当目光再度落到近处的张仪身上时,只见后者微不可查的张开衣衫,楚皇定睛看去只见将枚印章轻轻晃荡,其中一枚正是魏国使臣的信物,另外一枚不似魏国,反而和乾国的制式一般。
楚皇瞳孔下意识的收缩起来,
脑海中思绪飞快的流转,
这张仪在楚国受辱之后回到魏国同样受尽白眼,而后便远走他乡游历,了无音讯,直至两月前才归魏国,这期间种种无迹可寻。
南阳三郡,
南阳三郡!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楚皇望着那枚印章,脑子里猛然想到了什么,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诞生了,虽然万般不信,可串联起来确又是如此的巧合。
强行镇定下来,眉头皱起,单手抚额,作出一副很是厌烦,劳累的模样,对着底下的文武百官挥了挥手道。
“朕,乏了。”
“此事,明日再议!”
略带疲惫的嗓音在大殿之上响起,
……
御书房中,
灯火通明,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
“张先生是魏国人,缘何又为乾使?”
楚皇迈步走到那张偌大的地图前望着那乾国的版图轻声喃喃道“如此说来,朕是否可以将先生视为反复无常之人?”
“魏视臣如草芥,乾视臣如珍宝。”
“至于反复无常之人,且看陛下如何视之。”
“不过殿下倒是赠与外臣一句话,是非功过余与后人说,若是侥幸仪说不定还能流芳千古,也犹未可知。”
张仪闻声丝毫不乱。
“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先生的气度,朕佩服!”
“如今魏国朝堂之上所有耳目已经屏退。”
“先生若是有言,不妨直说!”
楚皇转身目光灼灼道,此刻该走的流程已经有了,御书房中远离的耳目众多的朝堂有些话也可以直白些,不必遮遮掩掩。
“外臣愿陛下断交于齐,结盟我乾!”
张仪低声道,
“那魏国那边先生又何以交代?”
“外臣这趟答应魏君的,”
“至始至终都只有断交于齐一事。”
张仪抚须坦然道。
“果然是三寸不烂之舌。”
“如此无耻的言语由先生口中说出竟也有了几分堂而皇之的味道。”
楚皇皮笑肉不笑道。
“陛下,谬赞了。”
“于国有利,张仪这面皮不重要。”
张仪面色不变继续出声。
“如今天下大势,想来陛下所处的位置看得要比外臣清楚得多,我大乾让出齐国的三郡之地,也是无奈之举,可想来陛下也是不愿魏国坐大,打破这平衡的局面。”
“哦?”
“张先生是在用这南阳三郡之地来逼朕?”
楚皇的声音冷了下来,
眼眸中更是透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非也!”
“非也!”
“外臣如此之举,皆是无奈之举。”
“南征打残了齐国,打疼了魏国,想来与这两国在无回旋的余地,无奈只能寻求外援,而天下强盛之国,莫过于楚。”
“若是殿下应允,可直面断交于齐,虚与委蛇与魏,暗中与我大乾结盟,事成之后我大乾愿献商於之地于陛下!”
“商於之地?”
“扼乾楚之交,据山川之险,道南阳而东方动,入蓝田而关右危。武关巨防,一举而轻重分焉,如此咽喉要道,当真能如此?”
楚皇看着版图之上的地界心神震动。
“能不能,外臣不敢定论。”
“可若是陛下不愿与坐视不理魏国独大。”
“外臣所言这便是最好的办法。”
“日后对国内悠悠众口也有个交代。”
“至于我乾国,如今风口浪尖,只求联盟陛下,图个自保罢了。”
张仪正色道。
楚皇望着那咽喉要道思绪翻飞,可也晓得那不过是一个托词罢了,南阳三地固然重要可于乾国而言并非不能舍弃,可那商於之地不同,太过重要了些。
“既然如此,世人皆传朕年老依旧贪慕美色,夜夜莺歌燕舞,是荒淫之君,先生说这些还不如你送上百十个娇滴滴的乾国女子,来得让朕痛快,为何非要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陛下圣明至极,”
“说这些遥言的人,定然是别有用心,至于相信这些话的人,怕不是个傻子。”
张仪难得打趣一句。
“哼!”
楚皇冷哼一声,可却是神色稍缓下来。
“陛下的意思想来外臣已经清楚了。”
张仪似笑非笑的看向楚皇,
对于那声意味深长的冷哼置之不理。
“如此,外臣便安心了。”
“国书何在,朕允了!”
“一纸空文又有何用?”
张仪不见动作反问出声。
“那先生的意思是?”
“派人出使齐国,彻底斩断齐人那一丝念想。”
张仪不假思索道。
有清风徐来,
御书房中烛光忽闪映衬着楚皇面色阴晴不定,
“好!”
“那便依先生所言!”
“明日朕便派遣使臣入齐,暗中与乾抗魏!”
楚皇沉声道。
“外臣,谢过陛下!”
张仪郑重躬身一礼。
“那徐屠夫能寻得先生如此大才之人。”
“幸甚至哉!”
楚皇望着那徐徐起身的张仪开口道。
“陛下,说反了。”
“能遇见殿下才是外臣的幸运!”
张仪想起那谢府中少年郎的言语喃喃道。
“如此,外臣便告辞了!”
……
“窃玉者辱,窃国者相。”
楚皇望着张仪远去的背影突兀的摇了摇头,提笔挥墨在身前的桌案上提笔写下八个大字,随后嘴唇轻启,暗自低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