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献容的手抖了一下,伸手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果然是清茶,是属于明月楼的清茶。
“这是秦武卫送过来的,他说毛大人还跪在前殿,他先过来看看情况。”张良锄的声音很小,背对着所有人,只有羊献容能够听得到他的声音。“曹统已经找过他们了,他会尽快安排好的。”
“莫要让曹统回来。”羊献容低着头,仿佛是在看茶杯的花纹。
“是,这小子挺机灵的。”张良锄抱着茶壶,“听说是皇陵那边被大水冲了,别说下葬了,就连人都进不去,所以才耽搁下来的。”
“还有时间,不急。”羊献容放下了茶杯,又站起了身看着司马衷的棺椁,那是黑漆的巨大棺椁,从司马衷一登基就开始修建他的皇陵以及准备后事。经过如此多的波折之后,他倒是终于平躺了进来,也算是好命。
天元宫那些重伤的宫人又死了七个,呜咽声彻夜难歇。兰香的伤势也很重,甚至动一动都觉得疼痛难忍。羊献容本是想让翠喜守在她的身边,但兰香死活不肯,说是羊家就剩下她们两个在羊献容的身边,说什么也不能离开的。
司马静倒是忽然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安安静静地守在兰香的身边,用自己的小手拉着她的被角,眼巴巴地看着她。搞得兰香又哭了一大场,赌咒发誓说自己已经好了,可以陪小公主练武的。
最终,羊献容还是让连翘和芫嬷嬷带着司马静和兰香住在一处,也方便相互照顾。在这样的时刻,天元宫几乎是没有人了。
又过了七日,后宫嫔妃倒下了好几个,因为连日在棺椁前守着,这些女子的身体也吃不消了。羊献容也支撑不住了,昏倒过几次。
羊献容昏倒在棺椁前的样子,令一众文武百官都觉得心疼。所以司马越下令说可以让那些后宫的嫔妃美人排班轮流过来跪拜,不用时时刻刻都守在这里。皇后羊献容身体虚弱,也可以改成三日一上香。
不过,七七四九天的守灵是一定要有人在的。他让新皇司马炽日日守在这里不必上朝,还很是妥帖地说道:“这也是给天下人的表率,表现出你对先皇的尊敬之意。”
算起来,司马炽比羊献容还要大两岁。虽然是个书呆子,但也是身形魁梧的成年男子,应该也是来自司马家族的遗传,整个人显得有些蠢笨。现在还未进行登基大典,所以他还只是豫章王,身着王爷的衣袍跪在棺椁之前磕头上香。他身后跟着的是他的两个王妃和一个皇子,看起来也是人丁不旺。
羊献容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极为规矩的跪拜之后,又朝向羊献容跪了下来,深深地磕头,她心里忽然觉得十分厌烦,就后退了两步说道:“王爷莫要行如此大礼,只对皇上就好了。”
“理应如此。”司马炽的脸上有哀伤之色,但眼中更有惊惧之意,他只是看了一眼羊献容之后,又低下了头,“皇兄忽然离世,臣弟也是惊愕万分。”
“也许是命该如此吧。”羊献容叹了口气,虚虚地去搀扶司马炽。
不过,司马炽倒是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臣弟必然不会让皇后娘娘殉葬的,皇兄也是万万不能应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