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来,就着昏黄的路灯用衣角擦了擦,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带着黑色连帽衫的帽子的展言安和四哥无声无息地擦肩而过,到街上打了个的,已经很晚了,的哥都懂得看人脸色,上车的这年轻人报了个地名就一句话也不说地闷坐在那,脸色不加掩饰地有些压抑。
看这位,不定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了。的哥也没自讨没趣地上赶着搭讪,伸手把车上的广播打开了,里面正在放一首老旧的歌,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吐出来,带着点靡靡之音的味道。
展言安把头扭向窗外,她一路跟着颜离墨走到这里来,现在总算把一直紧绷的神经给放松了下来,她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恍然间好像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那样的年轻,自恃聪明,桀骜不驯……可是那时候的小公主,终究还是没有这么极端的表情,这样偏激的眼神。
她突然就想到了颜离墨的父亲,展言安这辈子调查过颜离墨的背景,那个取了个出身于黑手党家族的妻子的老实男人一辈子蜗居在他的书山书海里,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明白人心。那男人怯懦,对于他来说过于纷繁复杂的社会给了他极大的压力、恐惧、甚至自卑感。他失去了妻子,让年幼的孩子没了母亲,觉得愧对他们……而这样的愧疚和爱只能表达以暗中关注的形式。
孩子们一天一天地长大,青春的躁动和叛逆让他们开始疏远甚至憎恨起自己无能的父亲,他惊慌失措,他比他们还像孩子,心思单纯而不懂得沟通。
颜离墨这个人,毫无疑问他是个天生的好演员,能随心所欲地在不同的人面前表现出任意他想要表现的形象……年轻人反叛,本来无可厚非,可是他玩得太出圈了。
展正和——展言安在心里轻轻地念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十几年前,老先生还不是老先生的时候,他不叫展正和,他有个更骇人,更响的名字——
睡狮。
而这个人,就是她的外公。
展言安一路上都在思索着自己从颜离墨那里听到的消息,等她下了出租,瞄了一眼手机,这才发现居然已经快半夜十一点了,她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了钥匙,慢慢开门上楼。
实际上,展言安在澳城真正的住处,是莫萧给她提供的一整套别墅,甚至还带着完善的安保系统,这间复式公寓不过是展言安自己掏钱买下来的一个临时落脚点而已。
“托尔,我回来了。”展言安一边换鞋一边开口说话,声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你也可以准备去睡了。”
一直在等她回来的托尔在见到她推门进来的那一瞬间明显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后,这个高大的男人脸上又浮现出了极度的担忧神色:“大小姐……您这两天似乎总是在深夜出去?”
展言安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托尔指的是前天自己夜不归宿的事情,但是一想到是什么事情导致的这个原因,她就觉得心里无比纠结:“好吧托尔,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是……好吧我这么说吧,我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的,至少目前是这样。”
“您似乎在做一些不想要让我知道的事情?”托尔把桌子上给她准备的热牛奶递了过去,这样问道。
“是的,但是托尔,你要知道我是不想让你担心,”展言安接过了牛奶,似乎知道托尔下一句要说什么的一样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你会说我不说出来的话你会更加担心,可是我不想现在就亮出你这张王牌来对付那几个人。”
“那您至少也要让我知道您现在面对的是哪一方的势力不是吗?”托尔坚持道。
展言安低头啜饮了一口温热的牛奶,声音平静清晰:“虽然我一直觉得整个澳城的本土势力没有一方是和我站在一起的,但是现在我要面对的第一个敌人就是夏家。”
托尔点了点头,随后又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可是……白银呢?”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展言安忍不住就又想起了前天晚上的事情,这让她恨不得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从顶楼扔下去,无论她再怎么让自己放松下来不要去想这件事情,展言安还是觉得这件事情简直就是她人生污点级别的存在。
如果我就这么偷偷摸摸的爬进白霖汐那间房子把他给灭口了,展言安非常认真地考虑着这件事情,那么是不是自己就可以安全的把这件事情带进坟墓里了?
“……大小姐?”
托尔的声音把不知不觉就沉迷在自己的思维里的展言安吓了一大跳,她茫然的抬起了头看着托尔:“怎么了?”
“您……”托尔颇为纠结的看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子,“您究竟是要把谁给灭口了啊?”
“……托尔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
“不是我知道,是您刚才自己说出口的。”
展言安觉得,自己真的可以把白银,或者是说白霖汐这个人,放在自己人生污点排行榜的第一位了。